第三十章

沈家明是一路自己抱着未央上的楼，不愿他人帮忙，苏婉跟林森在后面跟着，大堂经理通知医生过来替未央做检查。

未央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一批人轻声对沈家明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找个人帮你。”沈家明起身不想被未央拉住了。

“我自己就可以的。”

“我帮她吧。”一直站在林森身后的苏婉出了声。

“也好，那你留下来照看着，其他人出去吧。哥，你饭都没吃吧，先去餐厅吃饭。”说着林森揽过沈家明一起走出了房间。

等到所有的人全部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未央跟苏婉的时候，未央起身脱掉外套，里面是件吊带，手臂肩膀上有些淤青，应该是扛她走的时候弄伤的。

“对不起。”苏婉突然说了一道歉，惊了未央。

未央转过身盯着低头的苏婉有些不解，然后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是我让林森不要叫人跟着你的。不然你也不会被人绑走了。”苏婉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未央。

“我以为什么事呢，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把我扔到了一个仓库，也通知了沈家明来找我，应该只是想吓吓我，未必是真想的伤害我。你别担心了。”未央说着还故意录了一个笑脸想宽慰一下苏婉。

“我是故意的。”苏婉握紧了拳头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与未央四目相视。

未央的笑容僵在那里，眉头渐渐收紧：“故意的？我不太明白。”

“是我发短信给龙薇的，告诉她一个人出去散步了。”苏婉笑得很苦涩。

“为什么。”未央用了陈述句的语气问她，因为她不能相信，她想不出苏婉这么做的理由。

“我早的时候被人胁迫拍过一些……一些不太好的照片，我以为早就已经销毁了，但是龙薇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底片，她要求我找机会让你一个人外出，然后告诉她。可是你相信我，她真的答应我不会伤害你的。”苏婉说着激动起来。

未央抱住手臂半响没说话，不太好的照片？那估计就是艳照之类的，显然是只能在不惊动林森的情况下处理掉，只是龙薇为什么又要冒着彻底得罪沈家明的风险来招惹自己。她需要冷静一下，她蹬掉鞋子对着苏婉说：“我去洗澡。”然后就把苏婉晾在了房间里。

苏婉以为未央会冷眼相待，亦或者愤怒地说一句“你的事为什么要扯上我？”但是未央没有，她只是皱着眉思考了一小会然后告诉自己去洗澡了。

苏婉一直等在外面不敢离开，之前她是害怕自己苦心经营的玉女形象毁于一旦，但是现在她还害怕连累林森，她知道林森的重情重义，而未央正是他结拜大哥的心头肉，她害怕连带着林森也被责骂。

“唉，你怎么还在呀？”未央洗了澡出来看见苏婉还跟根木头杵在那里。

“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怎么我都认了，但是我不想连累林森。”

“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会告诉沈家明是你帮了龙薇。”未央觉得有些凉，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上，然后转身看见苏婉的表情。

苏婉听到未央的话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因为未央一出事她的心就一直悬空，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这个内鬼会连累林森，但是听未央的语气是不准备跟沈家明说这件事。

见苏婉犹豫着没有回答，未央又接着说下去：“你为什么认定我不会帮你呢？说实话我真的非常不喜欢龙薇这个女人，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到你，不过现在也不晚。”

“什么意思，你要帮我？”苏婉一脸的不相信。

未央笑着指着沙发说：“你站着不累吗？坐会吧。你饿不饿，我好饿，缓过劲来就发现饿极了。”说着她拎起电话给总台点吃的。

苏婉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给未央说了一个冗长的故事，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子是如何在大城市里谋生，如何被逼迫拍下来那些照片。说到这段的时候未央还特意扫了一眼苏婉，没想到苏婉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的镇定，全然没有半分激动，是经历过怎么样的噩梦才会让她变得如此冷漠，对待自己的过去。

“大致就是这样，我以前总是想象我跟别人提起的时候一定会哭得不能自己，难过得像是比死还难受，但是看起来，原来我也只不过是当成一个故事来记忆的。”说完苏婉还特意弯了弯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我帮你也是出于私心，我不喜欢龙薇，跟你说过了，加上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你跟林森，他帮过我很多。既然你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回去吧，记住你今天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龙薇派人绑架了几个小时。”未央语速很慢，她是在宽慰苏婉。

“谢谢你，未央。”苏婉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哽咽，本来的心像一页小舟漂泊无方向，突然看见有码头可停靠，对现在的她来说，未央无疑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她也终于明白林森说起未央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以为谁都可以站着沈家明的身边吗。”悬而未定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不说龙薇是否会把照片公开，单凭未央一句讨厌龙薇，她就可以预见龙薇的下场。见过太多，弱肉强食的世界，多少人跟一只小小的蚂蚁一下被人轻易捏死，曾经的自己不过是逃过一劫的蝼蚁，但是未央不一样，可能未央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属于可以随意践踏蝼蚁的人，但是她的确可以，因为仗着沈家明的宠爱。

未央送走苏婉她就打起了哈欠，努力撑着眼皮胡乱吃了点东西，吃饱准备上床睡觉，她实在是折腾得累了，连沈家明进来都没有注意，等到感觉有只手把自己从床上捞起来才睁开眼睛：“别闹，我要睡觉，真的太累了。”

“别动，我看看，伤哪没有，说让医生来看看，你也不让。”沈家明小心撩开她的头发查看，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肩膀的淤青。

未央觉得有些痛，嘴里嘶了一声，沈家明立马抽了手：“很痛？”

“不痛，估计是扛我走的时候弄伤的。”

“对不起。”沈家明紧紧抱住未央轻声说道。

未央的手覆上沈家明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握住他的手，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温暖而真实：“为什么是我？”

“我也常常问我自己，为什么是你，这几年也不瞒你，身边的人换了又换，龙薇只是其中之一，那么多，始终觉得只有你让我放不下。”沈家明倚靠在她的肩头说道。

未央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沈家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家明听言站正身体用力扳过未央，四目相视，他几乎是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没良心。”

未央一开始是错愕，随后捂着嘴开始笑，怎么都停不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了他，而他则是小媳妇受气状的抱怨，可能一下子就戳中了笑点了。

隔了好一会，未央才缓过来，她笑得肚子都疼了，她克制住自己去回想刚刚的一幕，如果录下来给阿三阿德看，沈家明的威信是不是就从此一扫而光。

沈家明绷着脸假装生气了，松开未央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她：“笑够了？”

“不玩了，真是，说正事，你跟林森是怎么认识的？”未央还是第一次过问起沈家明的事情。

“我小时候，老爷子就把我送进了附属中学，在那认识的他们，他们是打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那时候林森可瘦了，但打起架丝毫不含糊，那时候他老头还没现在这么高的位置，所以避免不了其他人来寻事，我吧从小跟着师傅，比起其他人要能打，我自然跟林森是不打不相识的，加上后来老爷子帮了林家一个忙，就算跟林家攀上了关系。算起来，也认识十多年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家明简要说明了一下跟林森跟林家的关系。

“没什么，只是看你跟他交情好。”未央回答道。

“有些事情总归不像外面人传得那样厉害，为兄弟能出生入死，没有那么夸张，互相保护各自的利益而结的盟。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有福共享，没有困境共担的道理，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懂这个道理未必是好事。”沈家明的语气听上去夹杂着一丝悲凉，是怎么样的经历让他看得如此通透。

“但是面上看，你们各自的生意丝毫不沾边，也有利益牵绊？”未央依旧不管不顾打算刨根问底。

沈家明面露笑意拉着未央坐在床边：“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靠开几个酒吧，偶尔管周边商户收点保护费，养活地下一帮兄弟？”

“难道不是吗？”未央其实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按说沈家明不过经营了几家比较大的娱乐场所，比起林森他们的正经生意，觉得他只能算收入颇丰，但她听过阿三说过一次，老大可是他们的财神爷。那神情语气颇为傲气，感觉不像是夸大其词。

“几个夜场不过是情报站，我不是告诉过你，是人总有弱点，而大部分的男人都有一个特点要么喜爱敛财要么贪恋美色。”

“所以你只需要放出一点点诱饵，自然能得到各种各样的信息，甚至还可以拿到一些人的把柄，接着就可以得到你想的。”

“你很聪明，而有时候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是你所不能想到的，很多明面上不能成的事，只要一经我们操作，就可能轻而易举地完成，所以不管是林家也好，江家也罢，所谓的利益牵绊就在这里。”沈家明点出了先前说的利益牵绊。

未央总算是明白了，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说苏婉的事情，她咬了咬下嘴唇，磨蹭了半天才简要地把苏婉的事情说了一下，末了还帮苏婉说可不少好话。她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沈家明，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她说着说着越来越没底气，索性闭上了嘴。

“怎么不接着说了？”沈家明见未央突然停下来问道。

“说什么，看你都不愿意听了，万一你觉得我说太多，反而加重你对苏婉的怨恨，岂不是害了她。”未央其实知道沈家明没有那么小心眼，故意这么说，是想沈家明饶过苏婉。

“哼，你别寒碜我，你绕这么大的圈子不就想看看苏婉的事会不会影响到我跟林森，还替她说那么多好话，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沈家明一针见血地戳破未央的小心思，不想再跟她绕来绕去。

“苏婉的事情，起因多半也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冲着我来的，龙薇没必要煞费苦心找来陈年旧照来威胁苏婉。所以我想帮苏婉拿回那些照片，也不想惊动林森。”未央说话的时候不敢看着沈家明，只是低头绕指尖。

“好，既然你都想好了，就去做吧，阿三阿德那我会交待，你要用人尽管开口，我也不过问，你自己处理。”沈家明出乎意料地爽快。

第二天一切如沈家明所说，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只是摄制组加快了拍摄进度，苏婉一整天都需要参与拍摄，林森便想拖着沈家明一块去钓鱼。

未央知道沈家明多半是放心不下自己，她推了推沈家明：“我保证不离开大家一步，绝对不一个人独处，所以你去钓鱼吧。”

“哎，你这是赶我走？”沈家明佯装生气。

“哎呦，我说，你们两个少秀一会恩爱会死吗？好在苏婉也在，哼，真是看不出来啊，哥，你还有这种时候。”林森站在一旁直翻白眼。

苏婉在补妆，听见林森的话，也不禁笑了起来。

未央面上更是一热，用力推了沈家明一把：“赶紧给我走。省的在这里碍事。”

林森跟沈家明走后，苏婉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她支开旁人，然后只留未央一个人：“你告诉沈家明了？”

“是，我不可能瞒他，也瞒不住，但是你放心，林森不会知道的。”未央的目光坚定。

“其实我明白，以我这种身份，能够留在他身边就算是不错了，别的也不敢奢望什么。”苏婉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我就一定会帮你的，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沈家明吧。”未央说得倒也是大实话，凭着沈家明的势力，从龙薇那拿回照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你，未央。”苏婉精致的妆容下掩不住感动，眼眶都红了。

“哥，昨天的事情就算了吧。”林森看了一眼浮在水面上的浮漂毫无动静。

“你知道是谁了吧。”沈家明更是云淡风轻，大概只有那两个女人以为自己不说就全天下都没人知道了。

林森没敢看沈家明，保持着视线对着湖面说道：“她那点事情老太太早就做过文章了，照片都扔到我面前过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没有许航瑞一直压着，早就爆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被龙薇利用了这个软肋，想想我就懊恼没有想到别人还会有底片。

“你放心，不用出马，既然她们想自己解决，那就交给她们自己处理。”沈家明语气悠闲得很，他说是不管，但其实早就派人潜入了龙薇的家拿到了拷有照片的u盘，并且把她存在电脑里的备份都删光了，加上未央说要自己去处理，想来对龙薇也是新仇旧恨一并算了，那估计龙薇还能不能好好安稳地活着就很难说了，他不出面也好，省得让龙薇背后给她出谋划策的人看了笑话，对付一个女人还是不必亲自去的。

“哎，上钩了。快帮我一把。”林森一边收线一边叫沈家明帮忙。

沈家明迅速拿起捞网去兜鱼，果然是条大鱼，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