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未央帮林姨收拾行李的时候，几次都发现林姨停下来盯着自己，似乎想说什么。于是她停下手里的活问道：“林姨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未央啊，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不行吗？”林姨想想了想还是张嘴说道。

“林姨，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会回去的，只是学校还有些关于毕业的手续没办好，参加完毕业典礼我就回去。”未央象征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林姨的手背。

“那你跟我保证一件事。”林姨突然反过来握住未央的手，显得很郑重很严肃，差点吓了未央一跳。

“好，林姨你说。”

“不要再跟沈家明来往。”林姨说着还加重了手里的力量。

“林姨。”未央觉得手都有些疼了，“我跟你保证。”其实未央也不想再跟沈家明再有纠葛，之前是有些动摇，可能是在被秦翰背叛后自己内心很空虚的关系，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浮板，求生本能而已。她一直很想问林姨她是怎么认识沈家明的，但是林姨一提起来就想抹泪的架势，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默念以后有时间再好好问问。

未央送走方父跟林姨之后就回了家。

路上林姨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方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哪不舒服，回去好好去做个身体检查。”

“我有点担心未央。”林姨把头别过去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方父只当是她跟未央的关系亲近不少，母爱一下子满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没事的，孩子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也就最多到6月，不就回来了。”

林姨心里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当她看到墓碑上镌刻着子*沈家明的时候，她心里一阵哀恸，揪着心哭得更厉害了，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她心里千万个不愿意承认，但是回想沈家明的眉眼还是有几分沈世昌的样子，顿时难过起来，自己一直待未央如亲生的女儿，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是没逃离沈家人。

凌曦下班回到家，看到未央在厨房里做饭，吃了一惊：“你怎么在？”

未央端着红烧鱼走出来：“我不在家应该在哪啊，这话说得奇怪。”

“我以为你会回沈家明那。”凌曦把外套挂好，又去洗了手准备吃饭。

“好不容易才出来，我不想再回去了，再说，那也不是我的家，至于沈家明……”未央停顿在了名字上。

“他怎么？”凌曦见未央半天没接下去催促道。

“你帮帮我吧，凌曦。”未央握住凌曦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未央，你觉得我又能帮到你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沈家明，他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两年前如果不是他把你送回来，想必你们之间又何止是现在这样，之前出现我的预感就非常不好。阿三不让我问，但是我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他想要的就是你，平日做的那些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你呢，你当真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吗？”凌曦说着把另一只手伸过来覆住未央的手。

未央一直语塞，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沈家明只是寄托寄托，秦翰哪怕是背叛过自己，也是自己爱过的人，爱过，应该是的，她一开始的坚定默念到最后变成应该是吧？凌曦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好不容易营造的“真相”。

“琴姐，真是奇怪，怎么都找不到露露那丫头。”

“先不用管她，到时候自然会出现的，倒是沈家明那边，你安插进人没有。”李琴点了一支烟继续听手下汇报。

“琴姐，不是那么好办，新去的弟兄连沈家明的面都见不到，阿三阿德又是做事谨慎的人。”

“我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幸好不是只有这条路。”李琴盯着新做的法式指甲说道。

“琴姐英明，对了，那个叫方未央的好像搬回家住了，是不是被沈家明给甩了。”

“换了别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方未央只怕沈家明是放不下了。你派人再盯着点。”

“是，琴姐。那我先出去了。”

“嗯。”李琴一回来就开始找两年前的女学生，等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却发现被沈家明接回了家，进出都是有人贴身保护，基本上生人根本无法近身，不要说见上一面，怕是联系都难，况且她还不清楚方未央跟沈家明的关系到底如何，冒冒失失地联系不妥。想着她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自己曾经隔着一条街看到过未央，浅棕色的长发，穿着依旧显得有些孩子气，中规中矩，有谁会知道是这样的年轻女孩当年一枪击中蒋老大，她知道消息被封锁的很好，她也是冒着雨守在门前哀求了很久，那人才愿意跟她说的真相，之后那个告诉她真相的人自然是消失不见，她也被送往了美国。她很沈家明，但是对未央恨不起来，也许觉得她真得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许她还是不愿相信是未央握着枪指向老蒋。

未央一连几天都感觉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起初她以为是沈家明派来的人，后来觉得不对，一来是身边转悠的人都很面生，她从来都没见过。二来沈家明要派人跟着自己都是明着来的，用不着躲躲藏藏。她正纳闷着呢，听见手机铃声，她刚从包里拿出手机，就感觉一阵风扑面而来，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手里的包没有了，她想大喊，发现人早已不知道踪向，老城区唯一的特点弄堂巷口特别多，随便进一个都能转得七晕八素出不来，幸好离家也不是很远，她先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巧的是正好又是之前替她做过笔录的民警小姜，她还是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小姜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按照登记表上的问清楚登记好之后说：“你怎么回事，上次碰上黄牛，这次又碰上抢劫。”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未央自嘲似地说道。

“你说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是吗？”小姜继续在备注里记录着。

“嗯，我根本没看清楚就跑了。”未央点了点头说道。

“有目击者吗？”

“那时候路上人不多，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未央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那片区的摄像头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小姜抬头看了一看未央说。

“别的也没什么，包里就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主要证件什么的都在里面，比较着急。”未央庆幸的是对方只是抢走了包，其他也没什么伤到的。

“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小姜把本子递给未央。

未央大致看了一下在末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像这样的案件有点难办，那些人大多流动作案，很可能做几票就去了别的地方，一般他们把钱取走就会把包扔掉的，这几天我们会留意一下失物招领那边的动向的，有消息再通知你。”小姜接过未央签好字的笔录本。

“好的，谢谢你了，哦，对了，能让我用下电话吗？”未央打给凌曦的时候，凌曦刚好收拾好文件准备下班，一听未央的包被抢走了，人现在在派出所就急坏了，赶紧跑下路打车去了派出所。

沈家明一连给未央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后来索性关机了，他有些恼火，原本他是想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加上临走之前林姨悄悄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哀求放过未央，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哪知道居然不接自己的电话，他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阿三见状跟在他身后：“大哥，货到了，那边来电话了。”

沈家明停下了脚步，把车钥匙又甩给阿三：“你去看看未央到底在干吗？”

“好，我知道了。”阿三拿着钥匙就出去了。

沈家明返身回到楼上，打开电脑，连线。

阿三开车前给凌曦打了个电话：“姑奶奶，未央跟你在一块么？”

凌曦刚赶到派出所：“未央包被抢了，人在派出所呢，我不跟你说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阿三一听惊得一身冷汗，赶紧又把电话拨过去：“在哪个片区啊？我现在过去，你们等着。”

凌曦拉住想走的未央说：“那个，等会，阿三说过来了。”

未央有些诧异：“为什么阿三知道了？”

“额，正好给我打电话，我嘴一快就……”凌曦说完就想抽自己的嘴。

“那等着吧，我觉得有些累。”说着未央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阿三几乎是踩着油门进来的，也亏得今天开得是沈家明的车，车牌也都认识，所以他随便找了个空位停下车就进了大厅。

小姜听见推门声抬起头：“三哥，你怎么来了？”

阿三微微点了点头，眼睛扫了一遍大厅就看见未央跟凌曦坐在椅子上，他先快步走过去：“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未央摇了摇头说：“没有。”

凌曦也朝阿三点了点头表示没事。

阿三走过去跟小姜说话，期间小姜抬头看了未央一眼，然后领着阿三上楼去了。

未央大口呼了一口气笑着说：“怎么办呢，凌曦，我真是好倒霉，晚饭要你请我了。”

凌曦听了之后轻轻捶了未央一拳说：“你还笑得出来，真是。”

“那怎么办，都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改变不是吗？”未央说。

“那咱们再联系。”小姜说着跟阿三下了楼。

“好好。警民一家，协助你们工作是我们义务。”两人在楼梯口握手告别。

看到这一幕，凌曦很想笑，但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憋着笑。在车上的时候凌曦还一直想着刚才的一幕，警民一家，这词她以为只在电视里看到过，没想到亲耳听见，而且还是从阿三的嘴里蹦出来觉得场面特别好笑。

“我脸上长东西了？值得你这么一直看着，还笑得这么起劲？”阿三从后视镜里看到凌曦盯着自己看还笑嘻嘻的说道。

“没什么，觉得你还是很有公民的觉悟的。”凌曦强忍着笑意回答。

阿三瞬间就明白了，她是在取笑刚刚自己说的那一句话，他也笑了起来。

未央有些走神，没有仔细听他们的对话，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都在笑：“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对了，先去轮回吧，大哥在等你。”阿三刚才还是给沈家明打了个电话。

“嗯。”未央没有多说什么，她觉得有些累看着坐垫闭眼休息。

“沈，那我们保持联系。”

“好。”沈家明切断了连线，供货一直是没有问题的，对方这次暗示有新的供货商找上他们，无非就是想降低价格，合作多年，也是看在老爷子在的时候那点情谊，看来以后还是适当缺缺货比较好。想到这里他去摸口袋的烟盒，发现口袋里没有烟盒，摸出一盒巧克力，他想起来有次未央闹着玩用巧克力换了他的烟，说让他戒烟，没想到这件衣服口袋里也被换上了巧克力。

就在这时，他看见未央阿三凌曦出现在监控了，他起身走到外间去。

三人上了楼，都已经站在包房门口了，凌曦拉住阿三小声说：“让她自己进去。”

未央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走进去，她看见沈家明坐在里面等着自己。

“过来。”沈家明想发火但是却没办法厉声指责未央。

未央倒是听话慢慢挪过步子走过去。

沈家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未央，继续问道：“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未央摇了摇头。

“以后还是让小李跟着你，包的话让阿德去找了，应该会有消息的。”沈家明依旧是依着自己的性子说话，这事要是依着未央怕是又是得到一句不要。

“嗯。”但是很出乎意料的是未央居然又很听话地答应了。

沈家明觉得未央有些不对劲，他起身用手去摸未央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你让人送我回去吧。”未央没有避开沈家明的手只是对他说。

“饭还没吃吧，先去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沈家明牵住未央的手，感觉很冰冷。

“好像还有别的人跟着我。”未央低着头也没有挣扎任沈家明牵着手。

“嗯，我已经发现了，让人去查了，你是不是着凉了，手怎么这么凉？”沈家明一时还不太适应如此顺从的未央，有些不知所措。

“沈家明。”未央低声叫道。

“怎么了？”沈家明觉得她的手在自己的手里有些抖。

“我很害怕。”未央抬起头看着沈家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的，相信我，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到你，我保证。”沈家明抱住未央说。

其实未央一直不敢直视内心的恐惧，当时治疗自己的心理医生说，最好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正视，越是强迫自己忘记，越会加深记忆，可能会加剧恐惧的感觉。今天就在一瞬间的事情，其实她已经害怕得想大叫，或者大哭，但是她很努力装镇定，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包括民警询问案情的时候都表示出一丝疑惑，因为一般的女孩不都是吓得大哭就是一个劲发抖。直到看见沈家明，她感觉自己大大松了口气，就像很久之前，他抱着她说“没事”，也许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信任沈家明。所以当初他送她回来的时候说再见，她真的相信他们会再见面，而他现在又跟自己做这样的承诺，之前自己想的那些说再也不要见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