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凌曦看未央房间一直没有动静，走过去敲敲门，也没见未央开门，就推开门走进去，发现未央躺在床上没动，她又走到床边推了推未央，发现未央脸色异常红润，手一探额头滚烫，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拿出手机就要给拨给秦翰。

彼时未央挣扎着睁开眼，然后抬起右手用仅有的力气按住凌曦的手不让她打给秦翰，用无比虚弱的声音说：“我睡一觉就好的，你不要打电话给他。我不想见他。”说完就捂着被子昏睡过去。

凌曦只好收好手机去打了一脸盆水，搅干毛巾放在未央的额头上，然后拿着钱包跟钥匙就下楼去最近的药店买退烧药，走得匆忙出药店的时候还跟人撞了一下，她头也没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阿三用手臂挡下想要拦住凌曦的人：“随她吧。”他看了一眼凌曦急急忙忙跑走的样子，暗自嘀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等到药店的人告诉他凌曦是来买的退烧药，说是家里有人发高烧了。阿三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未央生病了，有过一刻的犹豫，终还是拿起手机给沈家明打了个电话：“大哥，你还睡着呢，嗯，我刚在药店碰到杨凌曦了，方未央好像发高烧了。嗯，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沈家明听见方未央的名字就猛地睁开眼睛了，挂下电话，又拎起座机给老叶打电话，然后换了件外套去诊所接老叶。老叶现在自己开着一家小诊所，偶尔有些老客不嫌路远难找也要来找他看病，大部分时间老叶就是沈家明的私人医生。前几年沈家明来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刀伤枪伤，新伤旧伤一堆，家明倒是一声不吭，该缝针的缝针，该包扎的包扎。每次他都佯装生气都训斥着阿三跟阿德，不知道怎么照顾地沈家明，其实他也知道根本不是阿三跟阿德没尽力保护家明，而是如果家明不这么拼，底下人根本不会像如今这么服帖。外人也不敢轻易下手，不要说现在沈家明地盘最大，弟兄多，就是想下手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路上老叶倒是也没说什么话，拿着药箱哼着京戏的曲调，格外冷静。沈家明开到了一幢老房子下面停了下来，然后领着老叶上了楼。

杨凌曦开门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变，不过看见老叶背着药箱就迅速让到一边让他们进来。她很想问沈家明是怎么知道未央生病了，但是碍于医生在不好意思开口。

“人呢。”老叶一进门便问道。

“房间里。”凌曦说着赶紧带着老叶走过去，打开未央的房门。

沈家明也跟了进去，看见未央紧紧地把被子裹着，脸像个红苹果一样，额头上敷着块毛巾。

老叶看了一眼，就从药箱里拿出温度计递给凌曦。她接过之后塞到了未央的腋下，然后又叫把给未央吃的药拿过来给老叶看。

“39.2°,你那个药估计没用，我给她打针退烧针，然后你6个小时喂她吃一次药，不要敷毛巾，敷冰袋。”老叶说完就从药箱里抽了支新的针管出来，把药剂抽进针筒里，让凌曦把未央的手臂拿出来，然后给未央注射。

“谢谢你。”凌曦把老叶带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没事，家明，送我回去，下午我还有个约好的病患要来。”老叶看到沈家明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未央的房门上。

“好，我先送你回诊所。凌曦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沈家明说着就送老叶下楼了。

两人离开好一会了，凌曦都还想不通，自己才从药店回来又没打电话给谁，怎么能够这么快就知道未央病了，还带了医生过来，难不成沈家明还派了人在附近监视。就在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秦翰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凌曦，未央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生病了。”听见秦翰的声音，凌曦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生病了，那去看医生了吗，你们在家吗？我过来吧。”秦翰显得有些着急，声音里的真切倒不像是假装。

但是凌曦一想到那张照片，气就不打一处来，瞟了一眼未央紧闭的房门说：“你不用过来了，医生已经来过了，而且未央说现在不想见你。”

“什么意思？”秦翰在听筒那头莫名楞了一下，才缓缓问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说完，凌曦也不管秦翰的反应就挂了电话。

秦翰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好一会，才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头砸到方向盘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露露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故意没接，随后就收到露露发来的一条彩信，霎时觉得一股热血冲进脑袋里。也不知道露露什么时候偷拍的，她倒是干净利落，一句话：“我怀孕了。”

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身边经常有人去玩，他们说的玩是真的玩，不仅叫小姐陪酒唱歌，甚至还带出台，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就那天被灌醉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床上，她半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在玩游戏看见自己醒了，娇嗔着推了推他：“醒啦，带我去吃东西吧，我饿死了。”说着她掀开被子，浑身光溜溜的走进洗漱间冲澡。

秦翰扶着头，只觉得头痛剧烈，很努力回忆，却只记得自己不停地跟别人碰杯，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能在吃饭的时候听露露细细说着，露露一边吃一边把昨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露露看上去也就20岁的样子，却显得很世故，面对秦翰的一脸懊恼，她喝了口汤说：“第一次玩？”

秦翰当然不会回答，从露露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万宝路的薄荷烟味淡淡缠绕指间，临分开他拿出钱包捏出一叠钱，也没数，放到露露的手里。

露露倒是很认真地点了点，2千，开心地把钱塞进自己的随身小包里，然后作势给了秦翰一个飞吻：“谢谢，对了，下次来再找我哈，直接点露露。”

“行了，走吧。”秦翰挥了挥手，那时候心里想的是真的不要再见了，连着一个多月都没跟朋友们出去了，每次他都拿未央挡挡箭牌，而未央全然不知。之后突然接到露露的电话，问为什么最近都没去了，他起初还老老实实接电话说：“不要再打来了。”露露反而频繁地给自己打电话，秦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缠上了，他原本想用钱打发就算了，哪知道露露斜着眼看着秦翰拿过去的钱说：“我不要钱，说实话，我就是看上你了。”

秦翰当下的心情比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还难受，真被打还能还手，现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每次看到未央都觉得心里无比愧疚。他也去找过露露，露露依旧不依不饶，一口咬着说是真心看上了，也打听过了说秦翰没结婚。

后面的车喇叭按得很响，他抬起头看了眼后视镜，发动把车开走。

未央的热度总是不退，刚降下来一点过几小时又会烧起来，凌曦反正也请了假，她就坐在床边，时不时用手背去探探未央的额头，心里急得要命。她刚从厨房拿了冰袋正要进去给未央换，听见有人按门铃，她打开门，看见沈家明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你怎么又来了？”

“我叫人做了点吃的，顺路就拿过来了。怎么，不让我进去吗？”沈家明话说得坦荡荡，凌曦觉得自己也不能小家子气，立马侧过身子，让他进了门。

沈佳明打开宝蓝色的保温桶，上层是两素一荤的菜式，下面是米饭：“这是给你的，估计你也顾不得吃。”

“给我的？”凌曦看着沈家明打开在自己面前的饭菜，有些意外。

“嗯，你先吃，等未央醒了，这里是粥和一些小菜，你让她吃点下去。”沈家明又递过来一只粉红色的保温桶。

凌曦刚接过，就听见未央的房间有动静，好像是什么打碎的声音，沈家明抢在她前面冲进房间，等到她走进去，才发现未央醒了，可能是要喝水，手滑把马克杯打碎了。

沈家明把一个靠垫放到未央的背后，然后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退烧了，凌曦，帮她倒杯水好吗？”

“好。”凌曦收回自己的视线走到客厅倒水。

“你怎么会在这？”未央的声音听上去依旧虚弱。

沈家明面色如常，像是在回答自己姓名一样平静的语气：“烧退了，就吃点东西，有白粥跟小菜，多少吃一点。”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未央感觉喉咙很痛，每说一个字必须咽下口水，显得很困难。

“先喝水。”沈家明从凌曦手里接过杯子，递给未央，然后他起身弯腰去拣杯子的碎片。

“别伤着手，我去拿扫帚。”凌曦看见沈家明用手拣碎片，赶忙去拿扫帚。

沈家明跟凌曦收拾完，看见未央撑着手臂想要下床，沈家明赶忙走过去扶住她，她下意识地推开沈家明的手。凌曦见状赶紧走过去站到沈家明跟未央中间，扶住未央，未央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借着凌曦的手臂才勉强站起来。

沈家明站在一旁，脸色只是稍稍变了变，马上恢复如常，他冷静地拿出在震动的手机，阿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大哥，我们的货被扣在海关了。”

“哪批？”沈家明说着侧过身子背对着未央跟凌曦接电话。

“上个月下单定的酒。”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沈家明收线之后转过身走出房间，看见未央坐在沙发上，凌曦把粉色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你烧也退了，吃点东西，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凌曦回答道。

沈家明看了一眼未央之后就打开门离开了。

“你不要这样对他，今天多亏了他。”凌曦见未央病怏怏窝在沙发里，想起刚刚对沈家明的态度也是极其冰冷。

“凌曦，我好难过。”未央裹紧自己身上的毛毯，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面。

凌曦端着粥跟小菜走过来，她知道未央并不是说生病难受，而是心里难受。自打自己认识未央以来，都只有自己一股脑跟未央诉苦，未央来安慰自己，而她从来都只是分享快乐，有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就像两年前她突然失踪的几天，回来以后什么都没有说，那几天自己忙着帮爸爸安排手术，也顾不上去细问。忙完之后，两个人回到学校，凌曦好几次都想问问清楚，肾的来源是不是跟她失踪的几天有关，是不是跟沈家明有关，但是未央要紧牙关，绝口不提沈家明。整整一年她看着未央从夜夜噩梦逐渐好起来，然后又顺理成章地跟秦翰在一起，她真的以为未央能够迈过坎，幸福下去，哪知道这么快就遭遇了背叛，秦翰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对未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样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如今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来闹未央，一想到这，就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揪着秦翰的领子大声质问他。

“凌曦，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未央的声音本来就虚弱，说这话的时候都带有些许哭腔。

“不是的，怎么会是你做的不好呢，是秦翰那个混蛋对不起你。”凌曦坐到未央身边抱住未央说。

阿德正在试图联系海关，但是平时相熟的几个人居然像商量好似地齐齐关了机，他拨了无数遍之后差点想摔了手机：“他妈的，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都他妈躲起来了。”

“正常的，收钱的时候谁都是你兄弟，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要整我们，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上下都打点好的货居然被临检，说得好听是临检，对货品负责，就是变相扣货。”阿三一个劲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堆积了不少烟头。

沈家明坐在一边没开口，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批酒不是自己的，按理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一切都应该顺利，明天就是交货期，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了一下给林森打了个电话：“我，沈家明。有点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

林森刚开完会就接到了沈家明的电话，之后就给老爷子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老爷子的秘书接的电话，说老爷子还在开会，他说不用惊动老爷子，只是有点是要麻烦一下，秘书也是个明白人，认真听了事情的始末，然后答应过一个小时给林森答复。林森接着又给沈家明回了电话。

沈家明知道林森肯定会有办法解决，毕竟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批酒而已。只是比起赔钱，他更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得鬼，这次的事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警告。他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拿起手机给凌曦打了个电话：“是我，沈家明。”

“有什么事吗？”凌曦刚把未央扶回房间休息，就听见客厅手机在响，于是匆匆走出来接电话。

“她喝粥了吗，药吃了吗？”沈家明介于阿三阿德在，不好直接说未央的名字，只好直接问。

“嗯，勉强喝了点粥，然后把药吃了，刚睡下去。”凌曦也回答得简洁明了。

“那让她睡吧，老叶明天会过去的，我这两天有点事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沈家明的语气就好像他是未央的男朋友。

“好，谢谢你。”凌曦下意识就想跟沈家明划清界限。

“不用这么客气。那我挂了。”沈家明倒是不介意凌曦客气的态度，平静地应对。

凌曦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彼时对秦翰是恨之入骨，但是要接受沈家明对未央的追求甚至要接受他成为好朋友的男朋友这个事实觉得很难，她知道沈家明的背景太过于复杂。无论是她还是未央都应该远离他们的圈子，可是很多时候命运总是出人意料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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