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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前,夕阳下。
十一月十二日,此一时刻卓洛兰部主力已行军至南宗地区,眼看已经形成了真正的口袋,即将可以对被困于河套地区的王雱部进行围剿。
很不幸,这个时候接到了王雱的信,以及军旗覆盖的南通密的尸体。
看过信后卓洛兰没有生气,已经没有那么多气可生了。只要再有二至三日时间,王雱就是触手可得,赢得河潢战争是指日可待。
但天不挺西夏,王雱最终又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打残了瓦刺兵团,全歼南通密兵团。
来不及吩咐怎么对待送信的宋军使者,卓洛兰急速下马,微微颤抖着手,掀开了和南军司军旗,看着血肉模糊的南通密,眼睛有些发红,有些遗憾,但是没有仇恨。
作为一个军人他算圆满了,当年和辽国开战,他是卓洛兰父亲的属下,他像个奶爹一样的带着还是小姑娘的卓洛兰给予保护。
现在,将军难免阵前亡。他不幸遇到了当今天下最出色的军事统帅王雱,从而战死湟水河畔。这不是耻辱,而是他的军旅生涯的圆满句号。
王雱信中那句“南通密将军是个了不起的军人,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接受了错误的指挥,投入了错误的战场。望卓洛兰将军重新评估河潢战场形势,天下之形势”,现在这句话,深深的扎根在卓洛兰心中。
他或许有些蛊惑意味,但绝非危言耸听。从一开始,战略环境就被漫咩的几次失误破坏,致使了打赢河潢战役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到了现在,卓洛兰认为已经不讲可能性了,只是输的惨不惨,什么时间输光的区别。
若现在就等到西夏朝廷回应,由卓洛兰接手指挥权,那么虽然处于劣势,但仍旧坐拥近六万主力,也基本进入了冬季休整期,卓洛兰不说有把握扭转整个战略形势,但可以做到搬回一些,不输的很惨,为以后的谈判留下一些可怜筹码。
可惜今天已经十一月十二日,重兵围堵王雱部的计划、随着通潢与民和战役的失利,宣告破产。
这个时候卓洛兰自问:当然可以不听劝,继续南下再把王雱部赶回湟水南岸去。但这么做除了拉仇恨外已经没有任何战略意义了。
卓洛兰部已在违背命令的情况下放弃湟水南线进行了北迁,将来怎么在政治层面打这个官司那是后话先不说,事实上,已经等于南线回到了唃厮啰政权的手中。就算把王雱部赶回去了,王雱仍旧可以从宁川、安川一线接受宋国兰州行政区的补给,以及援军。
作为一个军事统帅,可以吃败仗,譬如就算神机雱也有败绩。但是一个清醒的军事统帅,做事一定要有目的。所以现在不想南下围堵王雱,真不是卓洛兰听了王雱的劝阻。而是因为,这么做产生不了任何的意义。
属于可做可不做的事,那么根据王雱理论:这种事一定不能做。因为这是打仗不是文青旅游。
看得见的往后,西夏远征军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于是现在卓洛兰面临抉择:是听取王雱建议,火速赶往西宁州阻止漫咩屠城?还是把和南军司主力拉往古骨龙城一线待命?
选择后者的好处是,一但战局出现进一步不可逆转时,卓洛兰只需跨一步就能进入西夏境内,回到老家去。
这样做是一个统帅对属下的负责行为,但在政治上太敏感,在本就违反军令过湟水后,这像是“被王雱一封信吓住不敢战、做了逃兵”的意味。
因为兴庆府的老爷们是一群白痴,他们不会理解卓洛兰在西夏军主力仍旧保留的情况下、陈兵古骨龙城准备回家的战术。
此外,这么做也就无法阻止漫咩于西宁州屠城,虽然是漫咩的行为,但也会被世人贴上“西夏人所为”标签。对此局面王雱已经在书信中说明了:一但发生再也没有转圜可能,除非宋国军队死光,否则西夏军别想回到故土去。
两难!
就此卓洛兰在脑壳中模拟:若拉着部队火速赶往西宁州阻止漫咩,兴许又会中了王雱奸计,若被他等到了援军把古骨龙城一线封锁,就连我也无法轻易带部队回家了,那兴许就要演变成他信中的“我给你机会,我们公平的在这个地区决战”。
决战个蛋!
卓洛兰不怕王雱,但这场战争开局就是歪的,现在已经不可能打赢。作为一个清醒的统帅,卓洛兰不想去打一场注定打不赢的战争!因为这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实实在在的侵略。
是的要阻止漫咩必须把军队也带过去。仅仅派几人是无法阻止的,因为他是大将军。
“兰帅,当务之急我军该怎么半,请尽快示下?”身边几个将军纷纷催问。
卓洛兰额头见汗的样子又考虑了少顷道:“火速往北行军七十里,静观其变。”
一个将军愕然道:“王雱现在在我军南方,兰帅您确定是往北而不是往南?”
卓洛兰道:“确定,现在去追王雱部没用了。往北行军七十里,我军仍旧有主动权。若两日内能等到朝廷授权,那就是去解除漫咩指挥权,整编部队,然后尽力去打一场打不赢的战争。若等不到朝廷授权,则我断言:此战将于冬季败亡,等不到明年了。那时我军可以先发,最快向古骨龙城一线机动回国。”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都知道这样一来卓洛兰甚至会被斩了,但他这是在保护大家。
一个亲卫小兵试着问:“怎么处理这两宋军使者?”
汗,卓洛兰这才发现,来送信的两个小兵已经被绑了,之前是忘记了关注。
于是卓洛兰走过来,亲手解开了两个宋军的捆绑道:“代我转告王雱,卓洛兰谢过他给予南通密将军的仪式。”
两个宋军有些恍惚,难道不该长篇大论,至少要亲笔写回信才礼貌不是吗?
然而等了一下还是没有,那一句就是卓洛兰的回应。
“妈的不滚还等着领赏啊,要不是兰帅仁慈便剁了你们两个。”西夏的亲卫兵开始对两宋军拳打脚踢。
卓洛兰用马鞭指着自己的亲卫兵:“不可造次,把马还给他们,另外给一天的干粮。”
属下一阵郁闷道:“可这两龟儿子骑的是我西夏的马?真要还给他们啊?”
“人家拼本事抢的。现在我们抢回来在道理上应该,却属于懦弱,这凭借的不是本事而是形势。就这样,还给他们让他们走。”
卓洛兰说完后不理人了,自顾上了她的那匹顶好的纯黑的宝马。
两个送信的宋兵这才骑马离开了……
“大魔王一句话,卓洛兰军团吓得从南宗地区北退七十里!”
“西夏恐成最大输家!”
各种地摊文学又不可避免的在河潢地区传开。
对此王雱只有苦笑,因为王雱脑子没坏还清醒。卓洛兰从南宗地区北退七十里那不代表她怕王雱,而是她评估了形势后有了新的认识,她觉得打不赢,于是想跑了。
她这不能叫败家娘们,而叫把家娘们。她想把她的族人兄弟带回家去,所以下一步一但有变故,想都不用想,她占了先机,王雱拦不住她,她从古骨龙城一线只需很短的时间,就能进入西夏境内。
“然而若真如此,西宁州真会被漫咩血洗,那个娘们会在政治上害死她自己。”到此王雱也不禁有点为她担心。
从公心说,西夏有统帅如此绝对是大宋的不幸,若不能收服调教,就必须把这娘们按在这里先摩擦再杀之。但私下的感情里,王雱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统帅有些不值。
她如果真的跑了,非常不利于王雱装逼。
原本她应该大义凛然的去西宁州阻止漫咩乱杀人。譬如王雱是她的话,就会火速赶往西宁州“秘密逮捕漫咩”,抢夺指挥权。
那以后她就失去了突围回家的机会,大雱打算慢慢把她逼向墙角,来个“七擒七纵卓洛兰”进而收服,这个逼就装爽了。尽管难度很大。
可惜……现在她果断想逃跑,竟是不给王雱装的机会?
好的一面也有,卓洛兰从南宗地区北撤七十里,就等于放开了河套口子,现在经过民和通潢两场战役的大捷,整个河潢都鸡血了,正在有越来越多的民众以及残存的北区游击队、借用卓洛兰北撤的机会赶来宗城会师。
且有消息说:唃厮啰和董毡也率领四个游击队、快到宗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