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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湖南出兵的这一条线路,朝廷实控的最远据点就是镇远县,按后世的行政区划来讲已属黔东。
叶铁作为开路先锋,自然要跟镇远县官员搞好关系。
他留县令和赵佶在军营里吃饭,举起一杯茶水说:“军法森严,行军或打仗期间,万万是不能饮酒的。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不敢当,该我们敬将军。”县令是个年轻进士,背景不硬,政绩平庸,迁调时才被扔来这里。
赵佶却极为豪爽,端茶就跟叶铁碰了一杯。
赵佶自觉今生必然老死镇远县,反而因此变得无欲无求。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根本不怕得罪任何人。
偏偏叶铁就喜欢这种作派,已经把赵佶归类为“自己人”,毕竟都是宋末义军领袖出身。
众人就着茶水吃了几口,叶铁终于说到正题:“细作发回了很多军情,我也随军带着商贾做向导。但两位才算本地人,因此还须向两位打听一下。”
县令连忙解释:“在下是去年调来的。”
“那我就问老先生,”叶铁朝着赵佶举杯示意,“这继续往前,蛮夷还听话吧?蛮夷若是乖顺,我这开路先锋也能走快些。”
赵佶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我虽然没有继续向西去过,但每年都跟来往商贾接触。往前走须得翻山越岭,一路蛇虫鼠蚁极多,如果天气炎热容易生病。沿途多为化外之民,还算比较顺服,只遇到灾年才会抢劫商队。”
“前方虽说被呼为蒋州(凯里),但没有州城,只有个土酋寨子。蒋州的土知州姓吴,也说不明白是哪族蛮夷,世世代代在那里耕种繁衍。”
“蒋州蛮夷,吴姓与姜姓最多,唐时那里本来就叫姜州。”
“因为常有汉人商贾路过,蒋州土知州吴茂珍可趁机收商税,主动献土归顺朝廷得了官职。只要将军不把他逼得太狠,就算让吴茂珍出兵去打大理他都愿意。毕竟若是跟朝廷闹翻了,官府把商路一封,吴茂珍还怎么收商税?”
叶铁点头微笑:“那便好。”
他接到的任务,除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还要选择沿途合适地点做粮草转运站。
顺便,探知沿途蛮酋的反应!
叶铁又问:“如果留下一千移民,在蒋州繁衍生息,这吴茂珍会是什么反应?”
“要么听话,要么造反,他还能有第三条路走?”赵佶说道,“但万万不要抢蛮夷已经开垦的土地,否则今后汉夷百姓很难相处。如果已经决定抢那些熟地,就得一不做二不休,寻个罪名把吴茂珍杀了,出兵把那些蛮夷赶到山里去!”
“明白了,”叶铁感慨道,“老先生留在这里有点屈才了,可惜咱是武将之身,否则必定帮忙引荐一下。”
赵佶笑着摆摆手。
这时候的许多蛮夷首领,虽然世代发展数百年,但还不是明清时候的顽固土司。
就拿播州杨氏来说,叔侄俩内斗几十年,地盘远不如明代,结果还一分为二。并且朝廷不断流放罪犯过去,一年年的提高汉人百姓比例。
五年前,做叔叔的杨氏土酋死了,朝廷派遣使者去“慰问”。
慰问的结果就是,那块地盘改土归流,杨氏的一支嫡系举家搬到河北。朝廷也不吝赏赐,给了他们河北两千亩地,另外还赏赐三千两白银。
现如今,还有一支杨氏在做土酋,但地盘小得已经没啥威胁。
思州田氏就更被收拾得服帖,因为田氏本就是借着北宋末年混乱,疯狂扩张把地盘翻了两倍有余。所以,思州田氏的辖区,有一大半是不合法的!
包括赵佶所在的镇远县,也属于思州田氏地盘,直接被朝廷流放罪犯给夺了。
同时夺走的,还有铜仁和江口。
田氏控制的区域,有一半落到朝廷手中。他们不敢直接起兵叛乱,于是暗中怂恿蛮夷百姓闹事——主要是劫掠。
江口和铜仁的流犯移民,被搞得不堪其扰,几乎年年都要打仗。
六年前,由于汉人村落被突袭,死伤达到上百人之多,终于惹恼了湖南省三司官员。一次性出兵八千,由白祺亲自指挥,把方圆三百里的蛮寨全拔了,大量蛮夷青壮被抓去湘南地区挖矿!
思州田氏被吓得够呛,从此之后夹着尾巴做人。
……
茶足饭饱,赵佶跟县令回城,身后还跟着几个差役。
这里是最低级别的县,不仅没有县丞和主簿,就连吏员的数量也不多。
这年轻县令叫陈贵璞,由衷赞叹道:“老先生果真是大才,不但精通治民之术,就连军略也说得头头是道。我听人说,老先生还书画双绝,怎一直不见老先生作画?”
“绘画乃小道,不提也罢。”赵佶摆手说。
陈贵璞又问:“听闻交趾左布政使,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几年。老先生可识得?”
“认识,但交情不深。”赵佶不想提那位表弟。
这个世界上,表弟是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
陈贵璞却不相信,他向县衙文吏打听过,知道赵佶跟那些流放官员很熟。尤其是现任交趾左布政使向子諲,以前流放镇远县的时候,跟赵佶属于是通家之好。
身为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县令,陈贵璞很想通过赵佶,搭上布政使向子諲那条船。
不知不觉回到县城,赵佶指着乱糟糟的房屋说:“该修城墙了。”
陈贵璞摇头叹息:“难啊。本县的人口太少,还有好多蛮夷村落不服王化,哪来的人力物力来修建城墙?”
“这次却是机会。”
赵佶突然蹲下,捡起石子写写画画:“这里是镇远县,这里是矩州……不对,现在该叫贵州。这里是黔州、思州,东边是湖南……这几条路可以行军……看出什么来没有?”
陈贵璞的眼里全是茫然,又不想表现得太笨,于是赞道:“老先生竟然还精通地理。”
“以前在中原居住时看过地图,来了镇远又经常跟过往商贾闲聊,”赵佶随口解释两句,继续说,“刚才跟那个叫叶铁的将军聊完,我大概能猜到朝廷想加强对贵州、黔州、思州等地的控制。”
“然后呢?”陈贵璞还是不明白。
赵佶说道:“我们所在的镇远县,地处要冲啊。一旦派遣驻军,就可控厄四方,尤其是控制了从湖南到贵州的行军通道。陈县令可趁机上奏朝廷,请在镇远县派遣驻军,把士兵和家属弄来不就有人口了?再申请多安排移民过来。到时候,修建城墙的钱可从军费里拨,士兵、移民、归化蛮夷都可以弄来修城。此事办好了,县令亦有功劳。”
陈贵璞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赵佶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陈贵璞瞻前顾后,终究没抗住立功的诱惑,迫不及待跑回县衙亲自写奏疏。
赵佶却是溜达回家。
他在镇远县没有田产,主要是人口太少,招不到什么佃户。刚来的那几年,垦荒把赵佶给累坏了,后来有了稳定收入,就把自己垦出来的土地卖掉。
发卖田产,他一点也不心疼。
在招不到佃户的情况下,谁爱种就谁种去,反正他赵佶不可能再下田。
儿女们也不种。
他隐姓埋名之后的所谓“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从小亲自教导其读书,十五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赵佶虽然没能立功调走,但在成为正式吏员的时候,就恢复了他子孙的科举资格。
镇远县属于后世的贵州地界,现在却属于湖南的沅州府。
他那儿子十五岁中秀才,被沅州府学给录取,并且是包吃包住的内舍生。
就快要府学毕业了,如果毕业成绩优异,有机会到洛阳太学包吃包住。如果没被太学录取,接下来需要自己努力考举人、进士。
“长女”也已经嫁人,嫁给一个犯官之子,而且是向子諲做媒订的婚约。
那犯官已立功调走,如今在湖北做县令,女儿也跟着一起嫁过去。
“相公回来啦。”
曾氏笑盈盈把赵佶迎进门,手持鸡毛掸子给他扫身上灰尘。
“爹爹!”
十岁大的小女儿扑上来。
赵佶伸手拍拍女儿的头顶,这是他五十多岁时生的,当时曾氏也属于高龄产妇。
屋内还有个十四岁大的儿子,正在读书温习功课。
赵佶吩咐道:“接下来两个月,一直有大军和民夫过境,记得看住孩子不要乱跑。”
“我省得。”曾氏说道。
赵佶又从怀里取出个纸包,放在桌上说:“叶将军请吃饭,我带回来一些肉。”
曾氏笑道:“两个小的有口福了。”
赵佶这些年过得真不宽裕,自己的工资不多,镇远县又没啥油水,还要养老婆孩子一大家人。而且两个儿子都在读书,虽说自己教导不用掏学费,但笔墨纸砚总是费钱的,各科书籍也要掏钱购买。
如今总算宽裕一些,大儿子在府学包吃包住,能给家里省下一大笔开支。
太阳就快落山,老婆孩子在堂屋吃饭,两个孩子抢着吃肉满嘴油汪汪的。
赵佶坐在屋檐下看日落,意兴萧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嘶!”
突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赵佶赶紧站起来捂着后腰。
这是刚流放那几年累出的毛病,垦荒实在太辛苦了,累得赵佶好多次在夜里偷偷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