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有朋自远方来

“虽然从君莎那里听到你生了重病的消息，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状态还不错么。”

熟悉的声音远远响起，远道而来的客人款步走进卡座之内。

对方摘下黑色套装中的宽檐遮阳帽，整理裙摆入座之后，才将掩饰身份的墨镜抬至额头。

“身在顶峰之上的感觉如何呢，雨果？虽然我也知道，你不太可能享受这种时刻就是了。”

神奥冠军竹兰的嗓音传入侦探的耳中，不过后者此刻只能苦笑——

“卡露妮小姐，虽然你是个技术非常高超的名演员，但也请别这样惟妙惟肖地模仿别人姐姐的声音吧。”

站在侦探面前的，当然不是那位制霸了神奥联盟的金发冠军，而是另一位以女演员身份享誉世界的联盟冠军。

她口中的君莎，自然也不是那位神奥情报机关里的『退行催眠』小姐，而是卡洛斯地区某个消息灵通的警察总长，和雨果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

“哎呀呀，别这么见外。”

略带威压感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转变成截然不同的轻盈笑声——

“只不过是个连恶作剧都算不上的玩笑而已。你过去和竹兰一起访问卡洛斯时，不也曾兴致勃勃地向我打听过改变说话音色的技巧吗？”

“求知欲是很重要的。更何况，那可是个一旦被犯罪者巧妙利用，就会立刻让人头皮发麻的棘手技能。哪怕只是为了我的职业生涯考虑，也非得弄清楚使用限制不可。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可都没有你那样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

雨果无奈地摊手——

“实话实说，若让现在的我设身处地来看的话，拥有这种作弊技能的你，至今都能忍住不在冠军对战里模仿对手的声音干扰对方，这点实在有点让人倾佩。”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训练家都已经晋升为冠军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对战作弊的事情呢。”

卡露妮弯起眉毛，展现出她那影史留名的招牌笑容。

“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雨果唉声叹气道。

说到底，在几天前的那场冠军挑战演变成最后的结局之前，阿戴克前冠军也不过是想和老搭档最后大闹一场而已。

他或许是过分谦虚地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把冠军之位传承给哪位训练家，都不可能比常年云游在外、而且已经心灰意冷的自己做得更差了吧。因此才做出那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行为。

若不是等离子团乱入了火神蛾最后的谢幕之舞，赶走了天堂之塔下的所有合众训练家。塔顶的那场大戏，原本就不需要他这个侦探作为余兴节目登场。

然而，就像是人们总是希望在盛宴的最后，品尝到令人回味无穷的甜品作为收尾一般。

要是让那只和战斗相伴了一生的火神蛾，在生命的最后，只能面对一碟空空如也的餐盘，那未免也太令人同情了一点。

再加上自身情绪上的一些理由，雨果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完成了准备，趁着夜深人静登上了天堂之塔。

可惜的是，在宝可梦对战领域，雨果也并不是什么大厨，因此只好在餐点的意外性上拼命下功夫。

如此到了最后，不管是厨师还是食客都开始热血上头，在阿戴克玩心作祟的一时兴起之下，合众地区便这样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不忍猝睹的一位冠军训练家。

雨果与卡洛斯冠军问候寒暄之际，小火焰猴托着盛着咖啡的餐盘稳稳当当地跃上桌面。

除了侦探这侧的咖啡拉花被晃散之外，一切动作都无比完美。

“病房里的那时候多亏你了。”雨果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说道。

在和『愚众狂欢』对峙之时，正是这只趴在窗户外面、隐藏在魁奇思视野死角的小火焰猴，收到了侦探借由咳嗽声传递的信息。返回医院叫醒了昏睡的幽灵天王。

那位等离子团的贤者似乎对雨果的特殊能力存在一些误解，仿佛认为不管宝可梦对后者释放什么技能，都会无一例外地失败无效一般。

但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只要使用招式的宝可梦实力达到一定的水平，技能就算无法完美地发挥出原本的功效，也是可以产生一定程度的作用的。

“话虽如此……”

见到雨果凭空消失，魁奇思立刻再次发动戒指，利用医院里混乱的人群逃之夭夭……这一切的混乱之后，再次来到雨果面前的婉龙天王，充满歉意地对侦探如此说道——

“梦妖魔原本「潜灵奇袭」的目标是那个等离子团的贤者的。但不知怎么，隔着墙壁发动的技能出现了瞄准失误，结果把雨果侦探你带进了异空间中。”

算了，能在冠军交接的这种敏感时期避免和等离子团的正面冲突，或多或少也算是一件好事。

“合众地区这边，还是在和等离子团保持着拉锯态势么？”

卡露妮嗅闻着咖啡的香气，一边问道——

“我记得竹兰曾经向联盟总部反馈过关于那个组织的警告吧，现在的情况较那时有所好转吗？”

“有赖于恶系天王的活跃，联盟把大部分的合众资本财阀拉到了等离子团的对立面，同时也在一定上打破了那个组织无往不利的宗教神性。但是想让这份影响转化为双方实力之间真实的此消彼长，我看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雨果说道——

“然而与此同时，那个教团在民间的活动并没有因此受到阻碍，认同等离子团观念的人依旧在与日俱增……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合众联盟的政客，还是等离子团的高层，双方都认为时间站在自己这边。”

“等离子团的影响确实很大，即便在卡洛斯地区，也同样不乏支持他们观念的追随者。我们那边的社交媒体上，就经常会出现播放量极高的相关视频，有时候是等离子团之王倾听受虐待精灵的心声、谴责不负责任训练家的录像；有时候是那些自称贤者的等离子团干部煽动情绪的演讲。”

卡露妮意味深长地看向雨果——

“在合众地区之外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们看来，等离子团的理念至少从出发点来说，是完全合理且正确的。合众联盟到今天为止，依然没有利用权力机关的武力，公开地打击等离子团的传教活动，想来应该并不只是因为几个被收买的高层从中作梗这种原因吧。”

“确实如此，我们没办法忤逆着民意，去阻止一件正确的事情啊。”侦探叹气。

“精灵解放运动之所以广受欢迎，并不仅仅是因为等离子团蛊惑人心的演讲，以及那些铺天盖地的宣传，它实际上击中了所有宝可梦训练家共同的一个痛点——购买一枚精灵球只需要200块钱，而长期培养一只宝可梦则需要几百上千倍的花销。开始的兴奋之情退却之后，训练师们便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的经济问题了……而等离子团为此问题创造了一种新的解答。”

“以自由为名，把宝可梦放归自然么？”卡露妮露出严肃的表情。

“是的。”雨果撇开立场上的对立，以公允的角度评论道。

“在原本的训练家文化之中，把不需要的宝可梦放生是一种令人不齿、缺乏责任心的卑劣行为。但N与魁奇思那些人，却为这种放生附加上了一层新的意义——在新的观念体系之中，人类与精灵之间并非生来就该存在着依附关系，而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存在。所以放生并不是一种抛弃，而是一种对自然状态的回归。”

“作为训练家，我实在无法认同这种看法。”卡露妮冠军摇头。

“抛弃就是抛弃，草率的放生不仅会给宝可梦留下难以弥补的心灵创伤，同时也扼杀了两者之间，进一步建立起情感羁绊的可能性。”

“那么卡露妮小姐，如果此刻你站在我的立场，作为新任的合众冠军，你会如何处理等离子团所领导的这起宝可梦解放运动呢？”

侦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咖啡，把问题抛回给对面的冠军。

女演员凝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深吸口气，忽然改变了说话的音色，用一种严肃而又低沉的男声朝雨果说道——

“首先要把精灵解放运动和等离子团这个组织切割开来，这才是最重要的。既要防止运动在教团的煽动下愈演愈烈，也要警惕等离子团在前者的掩护下，所隐藏的深层阴谋。”

她拿起托盘上的勺子，缓缓搅拌起身前已经变得混浊的奶油咖啡。

“第二是舆论。我一直觉得联盟这种巨大的权力机构，始终缺乏着一个能够与其相衬的媒体代理人——这才导致这个世界充满了杂音。合众联盟此刻既然已经深陷泥沼，那就没必要继续爱惜羽毛了。应该尽快把精灵解放的旗号，从宗教团体这种不成熟的社会组织手上争夺过来，让原本围绕在国王和祭司身边跳舞的民众们，变成短视频和社交账号下的俘虏，把舆论牢牢地攥在手中。”

“这倒是我没曾设想过的手法呢。”

雨果一时有些惊讶，钦佩地看着面前如同改变了性格似的卡洛斯冠军。

“最后就是要从对方的内部派系下手了。仅仅从等离子团外部表现出的那些自相矛盾的行为来看，就不难想象到其内部混乱无比的理念之争……关于这点，身为侦探的雨果你应该才是最了解的吧？”

说到最后，卡露妮又重新恢复了原本正常的嗓音和腔调。

所谓表演，便是通过表情、神态、腔调、声音、细节动作和肢体语言，让自己全身心带入进一个全新的角色之中。

和百变怪的「变身」招式，以及索罗亚克的「幻影」特性不同，精灵们的拟态只能单纯地还原对象的外貌和能力，而演员的表演，却能如同心理侧写一般，从被模仿者的灵魂深处，抽取出对方的情感意图与行为逻辑——至少卡露妮小姐能做到这一点。

“你刚才模仿的，应该是弗拉达利实验室的弗拉达利先生吧？他在你的心目中，原来是个这么危险的家伙吗？”

雨果安抚了一番被名演员的表演能力惊呆的小火焰猴，向对方问道。

“我一直觉得他那边仿佛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始终找不到半点证据。”卡露妮苦恼地搅拌着咖啡。

“如果你现在不是合众冠军的话，我还真想雇佣你这位侦探移步卡洛斯地区一趟呢。”

“很遗憾，我现在分身乏术。除了对付合众联盟的官僚系统、等离子团派来的特务间谍，以及垂涎冠军头衔的无数挑战者之外，还必须要妥善处理好你们带来的麻烦——由一个冠军和两名联盟天王组成的跨地区交流团。”

“哎呀，这可不是我趁人之危。这次行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卡露妮摇头说道。

“毕竟，当时的合众冠军，可是那位最喜欢教导后辈的阿戴克先生。因此，各家联盟一旦有什么交流活动，都很喜欢往合众地区跑。只不过后来那位先生的火神蛾陷入了重病，访问才一直延期到了现在，听说有新的冠军登顶合众之后，卡洛斯联盟就更加在意这次访问了，非要我们来合众打探一下你们这儿的虚实不可。”

“你现在身边一名天王都没有，想来参加访问的应该是水系天王志米和火属性天王帕琦拉吧？”

“很敏锐呢，不愧是雨果侦探。如果是雁铠或者朵拉塞娜女士的话，他们一定会和我一起行动的。”卡露妮冠军点头道。

“目前的情况是，志米天王先一步前往了三曜市，去和那对三兄弟交流厨艺了。帕琦拉则是跑去四处采访了，她对那个等离子团之王非常感兴趣，想借着这次机会出一期专访节目。”

“还真是自由散漫的联盟天王啊。”侦探感慨。

“这在我们卡洛斯地区被称为‘浪漫’呢。不过这次访问对于我们而言，确实和休闲旅游没什么两样。唯一的正事，也就只有那场例行公事一般的表演赛吧，这次由我这个冠军负责……哎呀，沙奈朵该不会要和小火焰猴他们对战吧？”

卡露妮小姐放下咖啡杯，里面的液体已然见底。女演员十指交叉地望向面前的侦探，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雨果则含糊应对——

“嗯……我在对战方面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了。考虑到格斗和恶系都会被你的超级沙奈朵属性克制，在公开交流赛中，大概会是婉龙天王的水晶灯火灵，或者嘉德丽雅的人造细胞卵和你正面对决吧。阿戴克冠军教导了你们那么多年，也该换作来自远方的客人教导合众的天王们了。”

“是么？我对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不过，你身为冠军，总不可能一直逃避接受挑战的责任吧？”

卡露妮前倾身子，凑近侦探面前——

“雨果侦探，面对即将向着冠军头衔前仆后继奔涌而来的众多挑战者，又打算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呢？”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自打我从病床上睁开眼睛，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向我问上这么一句，就连等离子团的七贤人也不例外。只不过，若要想一口气解决那些聪明人都看来棘手的问题，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真诚的愚蠢就可以了。”

雨果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店内的老式时钟，“嗯，时间也差不多了，联盟的那份公告马上就要发表了。”

“公告？如果联盟是打算发表有关冠军真实身份的新闻的话，你绝对会被拉着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而既然你身在这间咖啡馆里，那就说明……难道你自愿放弃了冠军头衔？”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非黑即白呢？合众地区可是一片包容的大陆，对于顶峰之人的任性，他们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咖啡馆的落地窗之外，不少民众忽然惊讶地望向自己的手机屏幕，接着开始招呼同伴，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看到什么有趣的新闻了吗？难道是雨果所说的那个公告？”

卡露妮将信将疑地也打开自己的手机。

刚来到合众的她并没有特意去下载本地的资讯软件，然而即便这位冠军的手机此刻只能接收到卡洛斯地区新闻，她也依旧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则醒目的重磅消息——

【突发！合众新任冠军拒绝公开身份！欲在赢得联盟大会冠军，以正式规则重新夺得头衔之后，再公开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