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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桩绑架案件。”
不顾在场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神奥冠军竹兰径自说道。
“遭遇绑架的受害者,便是这只来自洗翠时代的巨大顽皮雷弹。它身为英雄宝可梦的后裔,却被人用残酷的手段,羁押在森之洋馆的地下洞窟之中,沉睡了上百年之久。
“而整起案件的犯人,则是这座森之洋馆的建造者。为了让这场绑架得以持续进行,此人修建了为地底供给电能的森之洋馆,使得封印顽皮雷弹的装置得以在这一百年间自行运转,让绑架事件延续到了今日。
“至于犯人试图恐吓勒索的对象,就是那在神话中已然远离人世,至今仍然在遥远的虚空中俯视万物的——创造宝可梦,阿尔宙斯。”
让高高在上的神灵重回世间——这便是绑架犯犯下犯行的犯罪动机。
“阿尔宙斯曾经亲自对英雄的壮举予以认可,那么这样的神明,在得知过去英雄的后代陷入危机的时候,会不会再次降下一丝垂悯呢?”
森之洋馆建造者所押注的,便是这种天方夜谭般微薄的可能性。
“竹兰冠军,你是认真的吗?就算根据联盟的情报,洗翠洞窟王的后裔的确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但是把这件事和阿尔宙斯联系起来,会不会太疯狂了点?”
即便是之前在地下洞窟里,已经听到了部分推理细节的君莎小姐,此时也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告发感到消化不良。
“如果在昨天之前的话,我想我应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推测出这样的结论吧……”
竹兰环顾众人,接着感叹地说道——
“然而,当我身处这座仿佛能激发狂热的森之洋馆,亲耳听闻到海登董事那创造科幻生物的狂想、梅丹教授那算计神明的执念,以及最终亲眼看到,那些在洋馆里四处遍布的机关设计之后……
“我发现,自己逐渐可以理解到那位幕后之人布置一切时的心境了。”
“听上去感觉,你的这种精神状态有点危险诶,竹兰冠军。”
君莎怀疑地上下打量身边的神奥冠军,看到对方一切举止和平时一样之后,才终于停下了这种不礼貌的目光。
长桌对面的梅丹教授则立刻态度鲜明地质疑起来——
“竹兰小姐,就算是与神话学相关的调查研究,同样也是需要事实证据的吧?
“根据现有的信息,我们只知道,有一只巨大的顽皮雷弹,之前一直沉睡在森之洋馆的地下深处。以及你从地下室出来后,告诉我们的那些森之洋馆的古怪之处。
“那么,就算你说的全都是真的,这座森之洋馆的建筑结构里确实藏着些猫腻,你又为什么能如此肯定地确认——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既不是偶然汇聚的机缘巧合,也不是某个大型实验所留下的痕迹,而是最终会指向天上那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呢?”
你该不会是听完我的研究内容之后,才临时硬编出这样一种解答的吧……
——虽然梅丹没有明说出这句话来,但他抱着双臂,挑起半边眉毛的样子,表达出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
“请放心,这当然不是什么毫无理由的臆测。这起一百年前的监禁事件,必然和幻之宝可梦、传说宝可梦,抑或在它们之上的更高位存在有关。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其证据就是这个——”
神话学者把手伸进衣服口袋,从里面取出她和君莎一起在地下坑道尽头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根羽毛。
轻盈的羽毛如同新月一样弯曲,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飘起来般,整体散发出漂亮的荧绿色光芒。
光芒青翠而璀璨,让人完全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件至少有着一百年历史的古代文物。
这股荧绿色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不仅在照明受损的森之洋馆里熠熠生辉,甚至完全盖过了羽毛原本的色彩。
除了竹兰和君莎之外,在场的每个人在看到这根羽毛的瞬间,都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甜美轻松的气氛。
令人舒适的气氛如同薄纱般轻柔地包裹住全身,在这个众人已经熬夜将近清晨的时刻,女佣小姐齐娜甚至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哈欠如同病毒一样飞快传染,在场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昏睡倒地……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
“先前波克基斯刚刚释放过「神秘守护」招式,因此这里还残存着免疫异常状态的神秘学幕布,应该可以把羽毛的效果降至最低。
“不过,各位如果实在熬不住的话,也可以在会客室里休息片刻。但请不要去到洋馆的其他地方,波克基斯它们没办法照顾到那么远的距离。”
尽管冠军善解人意地如此说道,但现场却没人打算在这种时候打瞌睡。
就连先前打哈欠的女佣齐娜,此刻也好奇地打量着冠军手里的发光道具,看上去兴致勃勃的。
威妮夏探头探脑地询问:“竹兰冠军,这是什么宝可梦的羽毛?看起来好漂亮啊,简直就像极地天空中闪烁的极光一样。”
神话学者点点头,手里捻着的羽毛在空中轻微摆动——
“我们在原本顽皮雷弹被封印的地方发现了它,那是一个房间大小的祭坛,祭坛向着坑道的一层破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磁铁石构成的锁链,以及大量建筑材料散落在那附近,那应该就是顽皮雷弹挣脱封印的时候留下的。而这根发着光的羽毛则被丢弃在祭坛的正中心的附近,可见其原本被当作封印装置的核心使用。
“而根据这羽毛目前表现出来的特性,这种让人感觉舒适到忍不住想睡觉的奇异能力,它的来源也并不难猜。
“神话古籍中符合描述的幻之宝可梦,大概首先就要数被誉为‘美梦之神’的克雷色利亚了。传说克雷色利亚是新月的化身,拿着它的羽毛陷入睡眠的话,就会进入酣甜的美梦之中。”
竹兰又拿着羽毛晃了晃,荧绿色的光芒在空中拖曳出优雅的弧线。
据说合众地区的科学家,已经研发出了能把梦境能量凝固成实体的技术。也不知道那种科技造物,能不能和这片新月般的华丽羽毛相媲美呢?
此刻,那股美好的倦怠感顿时越发浓烈,大家情不自禁地纷纷点头——此时此刻,这个幻之道具的真实性已经确凿无疑。
“当然,如果大家对地下空间的状况依然有所质疑的话,也可以看看我们在现场拍摄的照片。”
冠军小姐话音未落,手机洛托姆便急不可耐地从她的身后钻了出来。
一边“洛托洛托”地聒噪着,一边在昏暗的会议室中,投影出一连串现场照片。
全息投影的图像清晰无比,不仅把黑暗中磁铁石铸造的锁链拍摄得清晰可见,远处那些从洋馆墙壁延伸而下的钢柱,同样也被记录在了照片之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那个在无数钢柱弯曲汇聚中心矗立的祭坛。
所谓的“祭坛”,其实也只是竹兰冠军的个人说法,看在梅丹和海登这些科技主义者的眼里,那更像是一台蒸汽朋克风格的装置炉心。
比起神话学纹章和宗教装饰,祭坛里分布着更多的钢架和机械齿轮。这些充斥着野蛮主义气息的金属部件,在黑暗的洞窟内,交织成一枚巨大而又坚硬的茧,给人一种既不古老也不现代的视觉冲击。
破开一个大洞的茧壳之上,十余块发出微弱电光的雷之石、以及同样数目的冰之石,犹如螺丝般榫卯在钢架与锁链的连接位置。
“虽然里面镶嵌着十几枚冰之石,但其实现场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冷气。”
神话学者指着空气中的影像解释道。
“根据现场的观察,里面的那些机械齿轮原本似乎是可动的。在正常运转的状态下,它们会利用洗翠顽皮雷弹不自觉散发出的静电,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地驱动整座祭坛徐徐旋转。
“除此之外,祭坛上这些蕴含宝可梦能量的矿石的分布位置也很有意思,不同于均匀分布在装置前后四周的雷之石,冰之石却是集中分布在装置的其中一侧。”
“虽然石头的质量参差不齐,但能在一百年前搞到这么多进化石,说不定那个犯人和海登一样,是个超级有钱的商人呢。”
君莎调侃地看向某处。被点到名字的海登事不关己地东张西望。
“那个绑架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布置有什么必要吗?”
梅丹教授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拨弄,把他眼前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确认其中完全没有一丝造假的痕迹后,这才满腹狐疑地开口问道。
“大概是为了不让身处地底的顽皮雷弹感知到季节的变化吧。”
竹兰推测着说——
“虽然没有看到顽皮雷弹被关在里面的样子,但雷之石自带的电力,配合周围的磁铁石锁链,应该可以让陷入沉睡的它悬浮在半空,从而让其丧失对空间的感知。
“而当夏天的地底温度升高时,缓慢齿轮会带动更多的冰之石,把它们转动到距离顽皮雷弹更近的一边,让被封印的顽皮雷弹无法在冬冷夏热之间,感受到四季的变化,从而剥夺其对时间的感知。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黑暗的世界里留下一只沉睡的顽皮雷弹……该怎么说呢,这种与神奥创世神话几乎吻合的布置,真的非常有这座森之洋馆主人的讽刺风格。同时,绑架者让祭坛转动的理由应该还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避免顽皮雷弹长期保持同一种沉睡姿态。”
“顽皮雷弹的身体不是圆的吗?它难道还需要定期翻翻身、伸伸懒腰不成?”
老教授忍不住露出尖酸刻薄的本性,讽刺地问。
神话学者摇头——
“伸懒腰倒是不至于。但就像是我们睡觉时间太长,起床时有时候会肌肉酸痛一样,如果让顽皮雷弹在这一百年间一直保持着同一种沉睡姿态,就保不准会让顽皮雷弹的身体、亦或是周遭的磁场环境出现某种异变。要是因此导致洗翠顽皮雷弹感觉到自身的异样,从而中断沉眠,那么绑架者的目的就完全落空了。”
“所以说最后的关键,还是要看这根新月之羽吧。它原本是在这个位置吗?”
梅丹指着虫茧底部的台座,那里的正中心有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
“我是在整个装置的远处,也就是这里,发现这根发着光的克雷色利亚羽毛的。”竹兰手指向中心边上的一个位置。
“不过这个窟窿确实和新月之羽的尺寸大小完全相同,刚好可以把羽根部分安插进去——不过这也只是目测,我们担心贸然地插入羽毛有可能重新激活装置,造成不必要的变故,所以打算等后续联盟的人抵达这里之后再进行实验。”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联盟的人当然会来啊。”
出资重修了森之洋馆的海登牙疼般地嘟囔——
“难道真的就这么碰巧吗?”
在看到这些照片之前,他还可以嘴硬地坚持,森之洋馆只不过是和顽皮雷弹的封印之地有所重叠。他们之所以被卷入事件,只不过是一个不幸至极的偶然。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偶然却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是他海登,倒霉到家地选中了一座关押巨型宝可梦的监狱,来当作老同学的休假基地。
“梅丹教授,海登董事,两位都曾经主持过重大项目的科学研究。相信对实验中的投入与产出比例应该再熟悉不过了。你们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研究,才值得在实验中付出如此多的宝可梦进化石,以及一枚如此珍贵的新月之羽,来作为封锁实验对象的耗材呢?”
“我们的研究从来不看重效益,只不过……”梅丹教授踌躇起来。
海登跟着接话:“只不过,我们这些科学狂人也不是钱多了没事烧着玩的。既然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珍贵的资源,身为实验的设计者,自然会期望得到与投入相匹配的回报。”
“而那个封印顽皮雷弹的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绑架将会一直延续百年的准备。”
竹兰提醒道,向天空竖起食指。
“在如此的时间跨度之下,他勒索所能威胁到的对象已经寥寥无几了。”
“不,你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你假定了条件。”
海登董事敏锐地抓住论证中的破绽——
“为什么非得是勒索呢?犯人把顽皮雷弹封印起来,也可能是为了别的其他目的,比如研究这只顽皮雷弹巨大化的原因什么的。”
“这只顽皮雷弹虽然巨大,但姑且还在自然发育的范畴之内,应该没有那么大的科研价值才对。
“此外,重建之前的森之洋馆,应该没有任何可以用作科学研究的地方吧?但洋馆本身却和封印装置密不可分。如果那只是一起短期的研究,实验结束之后便将仪器搬离森之洋馆,犯人又有什么必要,为顽皮雷弹专门设计出一套能自动运行百年的维生装置呢?
“所以我认为,只有绑架这种犯罪动机,才最能解释我们当前所目睹到的一切状况。
“而洋馆修建者对阿尔宙斯的执迷,也可以从雕刻在宅邸门口的锁链状花纹,和这本被精心修复过的古老诗集上体现出来。
“甚至,就连这根克雷色利亚的羽毛,也可能是洋馆主人在调查神话遗迹、追踪阿尔宙斯线索时,不经意间得到的副产品。因此,那人才会像这样毫不爱惜地,把它和人质一起封印在地下。”
竹兰娓娓道来地反驳,同时把羽毛小心地放在面前的长桌之上。
这个道具在这次事件之后,会被提供给神奥联盟的科研机构,进行微量采样、科学分析与信息留档。或许要等到几个月后,才会再次交还给竹兰,让这位发现者进行后续处置。
——这样的流程并非强制,但她身为神奥联盟的冠军,必须要以身作则才行。
据说把这枚羽毛携带在身上的话,会在新月之夜引来羽毛的原主克雷色利亚的关注。
不过竹兰对此抱持着悲观态度——在神话传说里,确实经常会有传说宝可梦出于善意,把自己身上的一鳞半爪赠送给人类当作信物。
但眼下,这个新月之羽明显已经长期失落在外,上面用作收发信号的特殊能量应该早就消磨殆尽了。否则,森之洋馆的建造者也不会放心地把它当成耗材,用来作为让顽皮雷弹陷入沉眠的封印道具。
那个一百年前的绑架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那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萌生出用恐吓来召唤神明的疯狂想法?
是想要复活死者?还是祈求变得强大?还是想要超脱现实世界?还是梦想着穿越时空?
不,像这样靠勒索召唤来的神明,想必绝不可能实现许愿者的愿望吧。
那么对方是想像训练家收复精灵一样,征服创造世界的神明吗?
抑或是像梅丹教授的反面那样,纯粹只是执迷于证明神灵的存在本身呢?
“……不,光凭目前得到的信息,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犯人的勒索对象必然是神明。”
长桌对面的梅丹苦思良久,终于再次找到了反驳的依据。
“不仅仅只有神话生物的寿命可以延续百年,由人类组建的组织和机构同样也能做到这一点。
“长期存续的机构能在世代更迭中秉承相同的理念,一以贯之地肩负前人留下的责任与理想——那个犯人或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向某个当时存在的大型组织发出了恐吓威胁。”
“遗憾的是,这样的机构当时并不存在。”君莎耸耸肩说道。
“精灵联盟这种体制还要再过数年,才会从其他地区传入神奥。而等到神奥联盟全面接管神奥地区事务那时,森之洋馆的闹鬼传闻,也就已经在百代市附近流传开了。时间上根本对不上号。”
“神奥联盟就没有什么前身机构吗?”
自己创办过公司的海登立刻追问——
“一般这样的大型组织建立时,都会吸纳一部分当地的中小型机构,或者干脆本身就是由这些机构联合改组形成的吧。”
竹兰思索着说:“要说前身组织的话……应该就要数过去神奥本土的信仰组织,金刚队和珍珠队了吧。就是我早些时候说的,误把神奥大尊阿尔宙斯,当成帝牙卢卡和帕鲁奇亚的那两波信徒。关于英雄宝可梦的大多数记载,也都是从那些人的口耳相传中获知的。”
君莎小姐看向远处沉睡的巨大精灵——
“说起来,向神奥联盟报告洞窟王失踪的人,也正是金刚队的后人呢。那支族人貌似一直担负着守护镇守之王的使命,要是让他的祖先知道,失踪的顽皮雷弹没有重获自由,而是被人秘密关押起来的话,他们应该会惭愧得悲痛万分吧……等等?”
说到一半,调查员小姐一拍脑袋:“哎呀,反过来,从他们向联盟报告时毫无察觉的态度上看,当时的金刚队不就完全不知道镇守之王失踪的原因了吗?”
“别事到如今再搬出一大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啊。在辩论中太不公平了。”海登董事不满道。
“当局者的职责就是保守秘密。用海登你那套偏激的理论来说,就是想方设法欺瞒大众,保证自己的骗局不被揭穿。”
君莎耸耸肩:“之前已经说过了,镇守之王后代的情报属于需要保密的事项。在这里向你们透露这部分内容,已经是我在冒着风险越权行事了。”
“好了好了。除开对洞窟王没有管理权限的珍珠队,以及不知道顽皮雷弹失踪真相的金刚队之外,在神奥地区开拓时代的初期,还曾有个和银河团同名的调查队伍积极活跃过。那是一支由来自各地区的人们组合而成的拓荒军团,在当时还百废待兴的神奥地区四处探索,开展最原始的宝可梦调查工作。”
竹兰打着圆场,继续回忆着历史记载说道。
“只不过,随着开拓取得进展,聚居地逐渐分散到神奥全境,这支银河队的实质权力也逐渐土崩瓦解了——毕竟,当时没有像现在这样方便的通讯条件,远在外地的城市不可能事事都向本部汇报,听任不了解内情的后者隔空指挥。再加上许多开拓时代的元老,在功成身退之后也回到了原来的故乡,这支开拓队便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直到后来,被赤日那家伙再次从土里刨出来,彻底搞臭了名声。”
君莎抱着手臂补充道——
“根据联盟收集的情报,那家伙其实是过去银河队成员的后人呢。”
“要是这么仔细追究的话,初代银河队成员的后裔应该早就遍布整个神奥地区了。就算赤日是那些开拓者的后代,也无法说明任何问题。”
竹兰说道。
“就像梅丹教授说的,‘在世代更迭中秉承相同的理念,一以贯之地肩负前人留下的责任与理想’,才是一个组织是否得以存在的证明。从这一点来看,一百年前的银河队,和两年前覆灭的银河团,除了名字相似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
“唉,那这同样也不可能是针对银河团的勒索了吧。”梅丹教授头疼地叹气一声。
重重条件排除下来,最终还是只有竹兰的结论,最能吻合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态。
一百年前,这场试图召唤神明的实验,竟然和一百年后,梅丹教授试图证明神明不存在的实验,相互重叠在一起。
而两者彼此干扰,竟然在同一时间迎来了破灭般的结局。
前者千方百计隐藏的人质得到了解救,而后者辛苦谋划的反证实验,则因为前者封印被破坏时引发的爆炸不了了之……
——这究竟是来自神明的作弄,还是命运联结的巧合呢?
“哼,倒不如说后来的银河团,还利用这座洋馆,谋划了好一桩大事呢。”
一提到银河团,君莎小姐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是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场爆炸,甚至包括这之前的仿生人断头事件,全都是在前银河团干部冥王的操纵之下,才得以成立的。”
神奥冠军弯下腰,将之前放在地上的某个物体搬上了桌面。
——正是她和君莎在地下坑道内捡拾到的仿生人头颅。
头颅此刻被用灰色的布面蒙住了,因此并不会在桌子旁边新月之羽的绿色光芒下显得毛骨悚然。
但在看到这个大小、这个形状的物体之后,先前已经经受过一次视觉震撼的洋馆众人,立刻明白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这是那颗我们在阁楼里发现的仿生人头吗?”女佣齐娜壮起胆子问道。
“不错。案件真相什么的,还是让案件的被害人自己讲出来最为真实。”
竹兰轻轻颔首,随后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
“这颗人头随着地震掉落到了地下室里,按理来说,并不会移动太远的距离才对。但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却位于地下坑道的最深处——这说明,有谁在我们抵达之前移动过它。”
“是的。”君莎接过话头,说出她在地底之下就做出的推理——
“突发的地震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森之洋馆的人类全员都在地面之上,所有的携带宝可梦也是同理。在那恐怖能量的威慑之下,同样也不可能有附近的野生宝可梦主动进来。因此,除开从地底窜出的顽皮雷弹之外,坑道内不可能存在第二个生物——除了……那个解除了顽皮雷弹封印的家伙。”
“在那之后,我们很快就在附近发现了徘徊在阴影里的洛托姆。”
冠军接着道——
“这只洛托姆,正是原本作为灵魂寄居在仿生人体内的那只宝可梦。它同时也是在中午的锤墙怪声事件之中,那个被踏冰人偶的「光墙」困在馆主室书架后的可怜受害者。
“在我们发现这只洛托姆的时候,它对自己之前待过的人类躯体表现出了某种眷恋,因此才偷偷地把这颗头颅捡拾到地下坑道的尽头,并在头颅的周围徘徊不去——不过我想,这或许也和幽灵系宝可梦的天性有关。”
冠军小姐退开一步,仿佛在把面前的场地交给桌面上的人头一般。
“总之,虽然我们对这起事件的谜底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推测,但终究还是不如当事人自己来说清楚更真实可信。所以,接下来的最终谜底,还是交给被害人自己来揭晓吧。”
“事先声明——”
君莎在让出位置之前补充道。
“之所以让洛托姆回到它原来的脑袋里,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仪式感或者恶趣味哦。单纯是因为竹兰冠军的手机洛托姆在现在的状态下,出人意料地无法翻译宝可梦的语言,似乎是机械化改造会影响语言能力之类的原因。
“所以,只能让它姑且回到原来的脑袋里,用原来内置在头部的语言模块发声表达——这个模块刚好采用了和洛托姆图鉴类似的结构,而在地下捡到的雷之石也能为头颅的这个部分提供足量电能。”
“这么繁琐的步骤也是没办法的洛托。毕竟,变成手机之后,语言模块必须按照机械逻辑运行洛托。否则就会和硬件上记录的电子数据发生冲突呢。”
一旁的红色的洛托姆手机飘飘悠悠地聒噪说道。
“居然还有这样的限制吗?明明同样都是洛托姆诶,彼此之间竟然无法对话。”威妮夏小姐惊讶地问。
“逻辑上的矛盾是无法通融的。在自动化设计之中,有时候就是会出现这样反直觉的事情。”
亲手设计过仿生人的梅丹教授感同身受地为女儿解释道。
“世事总难两全,无限的计算能力和记忆力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在真正破解生物大脑的奥秘之前,想要为灵魂提供一处容身之所,要么全盘外包,把原来的生物特性暂时封闭,要么保留原状,就此止步不前。这实际上也正是机器人与生物之间的门槛与界限。”
“那么梅丹教授,在你这位创造者看来,自己制造出来的仿生人,是属于机器人那一边,还是属于生物的这一边呢?”
“当然属于机械的一方。”梅丹毫不犹豫地回答。
“毕竟,创造生物这种事情是毫无难度的啊。不管是人类还是宝可梦,甚至就算是普通的植物,都有着繁衍后代、存续族群的冲动与能力。就算我们在此之上,对着那份基因的设计图纸修修改改,最终制造出超梦那样的改造生物,充其量依然不过是在造物者的股掌之间舞蹈罢了。我们想创造的,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生命形式。”
“哪怕这种新的生命,需要一个原本就已经存在的生命来操纵吗?”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是由掌握操纵技巧的人类来驱动,接着是由毫无经验的普通人驱动,再进步到由与人类有着明显隔阂的宝可梦来驱动……如果还有下一步,我们就会采取一套由我们预先设置好行动原则的程序,来作为仿生人的灵魂。”
梅丹的视线环顾长桌,寻找那个正在和他说话的人,总感觉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不知为何,周围众人看他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就像宝可梦的进化一样,我们会借由一步一步严谨的试错,完善与之匹配的科技,最终制造出一个与人类具有相同性能,但内在逻辑却全然相反的全新生命……不,等一下,你难道是?”
老教授忽然大惊失色,与此同时,与他对话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如此,两年前的我,变成了那样一种中间形态的试错品吗?”
声音正是来自灰布之下遮盖着的仿生人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