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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都已经在记者面前认领等离子团的罪行了,雨果为什么还要再一次召集案件相关人士,侦探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呀?”
立涌市西边的20号道路上,头戴粉白色鸭舌帽的斗子倒步走在碧蓝跟前,脚步轻松地倒退前进,丝毫不在意摔倒的风险。
两人行走的地方已经远离了城市中心,不管是行人还是车辆都没有多少,方圆百米内,正在移动的物体只有在草丛中悠哉爬行的虫宝包,因此斗子这样倒走也还勉强算是安全。
初升的太阳穿过微朦的薄雾,斜洒下紫色的朝霞。从少女们站立的位置眺望立涌市,这座工业城市的天际线一如既往地布满笔直升上天空的烟柱,既像是一面试图阻止罪犯逃离的监狱铁栏,又好像一筑拼命向外界传递语焉不详信息的烽火台。
听到斗子的问话,碧蓝同样无法预料侦探的意图,只好猜测着说道:“雨果昨天在立涌市警局待了个通宵,应该是又发现什么线索了吧?”
“唔,这样确实说得通。”
斗子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
昨天告别威廉厂长后,两名少女在精灵中心过了一夜,而侦探则留在警局彻夜未归。如果说雨果在这一晚发现了什么,也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奇怪。
“说起来,这次集会好像除了我们和警方之外,雨果还召集了台尔特、阿尔诺和威廉厂长吧?虽然人数不多,但涉案人员几乎全都到齐了呢。”
高马尾少女忽然又兴致勃勃起来,饶有兴趣地问向自己的前辈——
“你说在那个集会上,侦探会不会突然来一句‘真正的罪犯在我们中间’之类的话?然后把隐藏到最后一幕的犯人当场抓住?”
“只有和电影里才有类似的桥段吧?”
碧蓝扶额叹气,她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后辈跳跃的思路了。便转而询问起等离子团的相关事项——
“斗子,你说N回到等离子团后,他会不会立刻公开威廉厂长利用宝可梦自爆发电的劣迹?如果他这样做的话,威廉和警方隐藏真相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应该不会。”高马尾少女想也不想地回答,“小蓝姐当时不是已经说明威廉厂长的苦衷了吗?既然如此,他应该不会继续追究这件事了,否则N也不可能代表等离子团主动认领罪行。”
“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碧蓝皱眉道,“那人总是慷慨激昂地说些权利、平等之类的词句,好像为了他的理想牺牲一切也不在乎一样。我觉得这样的人有些危险。”
“N只是有些死脑筋啦。”
倒退行走的少女一边蹦蹦跳跳,一边不以为意地为好友辩护——
“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N的自我认知或许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可能无法理解人类和宝可梦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物种,因此在面对一些在我们眼里习以为常的事,他才会感到惊讶甚至愤怒。”
或许因为谈到了重要的话题,斗子终于转过身,重新与碧蓝并肩而行。这总算让后者松了口气。
高马尾少女继续说道:“我觉得N这种错位的认知并非毫无意义,它不是需要纠正的病症;恰恰相反,我们的世界需要N这样的人存在,那会提醒我们时刻关注人类与宝可梦的关系,让世道不至于糟糕到我们每个人都变成欺负精灵的混蛋而不自知。”
接着,斗子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这次做得实在太过火了,等离子团虽然名义上站在宝可梦的那一边,但从他们做的事情来看,完全就是个打着精灵解放的旗号图谋不轨的邪恶组织。即便如此,N还是选择和那些人妥协,试图用肮脏的方式来实现最终的正义——我想N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一定比谁都难过……小蓝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只见碧蓝已经停驻原地,吃惊地看向正在分析好友性格的斗子。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几乎只靠直觉存活世间的斗子,居然能说出如此有洞见的心理侧写。
要说她此刻的感觉的话,助手小姐仿佛看到一只可达鸭在向自己讲解相对论……
“喂!不要摆着一副听到鸭宝宝正在谈论量子力学的表情看着我发呆啊!”
唯有直觉精准到吓人的斗子对此大声抗议着。两人就这样一路步行,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便是侦探告知的集会地点——位于立涌市市郊、毗邻20号道路的立涌市宝可梦墓地。
据说,那些死在爆炸中的电系精灵就安葬在此处。
碧蓝和斗子提前了二十分钟抵达公墓,却惊讶地看到其他人居然已经全部来齐了。
公墓似乎已经被清场,没有任何前来悼念精灵的居民,墓园原本的工作人员也无影无踪,现场只有警方与寥寥无几的事件相关者。
前方的空地上,身穿标志性白外套的雨果侦探被警察簇拥在人群中心,正在谈笑风生地说些什么。
入口的位置上,威廉厂长与壮硕的胡子培育师台尔特并肩站立,却只是一起沉默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相互交谈的意愿。
“那人就是阿尔诺吧?”
眼尖的碧蓝辨认出远处一名穿着明显不同于警察的短发女士,那人身穿一套女式商务装,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脸上虽然画着淡妆,却依然能看出沉重的疲态,黑眼圈浓厚,似乎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那就是最早向威廉提出警告的女工程师吧?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呢。”
仿佛受到观察对象倦意的感染,斗子打了个哈欠,心直口快地评论道——
“说不定她才是爆炸案真正的凶手,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只不过是场高明的骗局,雨果这次集结众人,就是为了当场抓住那个家伙……”
“不要把猜凶手里的桥段带入进现实案件!”
助手小姐没好气地打断斗子不负责任的猜想。不管从动机、时机、还是犯罪手段上看,阿尔诺女士都完全不可能是这起事件的犯人。
碧蓝过去还曾好奇过,明明斗子的各方面能力同样非常出色,为什么雨果从未邀请这位房东小姐来兼职他的助手。现在看来,先不管斗子本人的意愿,雨果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助手是个这样一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吧?
“快看!雨果拿起扩音器了,他已经看到我们人来齐了!看来他要宣布最终解答了!”
语言不经过大脑的少女再一次聒噪起来,只不过这回,碧蓝没有再抱怨她把推理中的桥段引入现实了。
“女士们先生们。”
侦探清了清嗓子,把喇叭举到脑袋前方,发出覆盖全场的清晰声音。
“我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为了纪念那起发生在半个月前的工厂爆炸事件。在那次悲剧中,立涌市的居民们失去了洁净的空气,威廉厂长失去了他的发电厂,发电厂的员工失去了他们的工作,同样也有一批电系宝可梦,付出了最为惨烈的代价。”
扩音器的声音回荡在墓地上空,严肃而冷冽,甚至引得几只烛光灵悄悄从地穴中探出头来。
“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这起爆炸之所以发生,其直接原因在于等离子团干部的煽动与误导。至于根源性的原因,在我们之中也并不是一个秘密,那些电系精灵在人类的趋利之心下变得易燃易爆,最终成为野心家颠覆一切的道具。”
接着,侦探长篇大论地述说起了爆炸事件的原委与始末,讲述涵盖了从生物发电区的真相,到警局潜入事件的一切。
“……虽然等离子团已经几乎认领了全部的罪行,但我依旧希望在场的各位不要忘记此事,不要忘记因为追求经济效益而变得盲目的心灵,不要忘记宝可梦们不惜点燃灵魂也要发出的怒吼,不要忘记那场足以铭刻在立涌市城市市上的惊天爆炸声。”
雨果在这里停顿了许久,仿佛真的在给现场的众人留下反思自省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开口——
“正如在场大多数人所知道的,我是一名侦探,正在受某人委托彻查爆炸事件的前因后果。在调查发电厂爆炸事件期间,我曾经向君莎警长介绍过自己推理断案所依据的三个原则——1,死者死亡的事实绝不会改变,可以由此作为推理的出发点;2,亲手调查过的证据才具有可信度,即便证据被动过手脚,其改变本身同样也具有意义;3,只有严谨的科学理论才能串联真相。”
“不过在这里,我要向君莎警长道一个歉,那三个原则从来就不是我自己破案的基准,只不过是我为了拖延时间而信口胡诌的几条普适性规则——尽管如此,但这些信口胡诌的定律依旧是我多年来推理破案而得出的总结,就算无法作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能钥匙,应付大多数的案件应该也没问题,因此我才坦然地向君莎传授了这‘三项推理法’。”
人群有些骚动,不管是警员还是相关者,都有些不明白白外套侦探此时话语的含义。
没准他真的只是为了向君莎道歉?
“小蓝姐,伱觉得雨果说的那几条规则怎么样?”斗子悄声问向身边的碧蓝,“真的存在能构建绝对正确的推理思路的万能钥匙吗?”
“我觉得大致是成立的。”碧蓝沉吟片刻道——
“受害者的死亡、实在证物、科学规律,如果能根据这些立足点来推理案情,得到的真相就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了。不过,可以信赖的证据越是稀少,组建推理的逻辑链条就越艰难,那个‘三项推理法’应该很难在现实里实现吧。”
远处,拿着扩音喇叭的雨果重新开口——就
“‘三项推理法’足够应对大多数的真实案件,即便有时无法直指谜底,也不会将推理者带入误区,因为支撑它的三条理论足够严谨——我原本是这样认为。”
“但现实的形状往往复杂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在我利用这个推理法来试图破解第一桩犯罪——也就是立涌发电厂爆炸事件的时候,就遭遇了惨败。是的,构成推理基石的三原则之一在这起案件中完全失灵了。”
雨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指向众人身后的墓地。
越过彼此的肩膀与后脑勺,在场的客人们清楚地看到有几个警员已经离开了集会,此时正站在埋葬电系宝可梦的那些坟堆旁边……
他们的手里各拿着一柄灰黑色的铁锹!
“在本案中失灵的便是三条规则里的第一条——死亡不可逆转!”
随着雨果的话音落下,几个铁锹同时铲向堆做鼓包的坟墓,毫无敬畏之心地破坏了土堆圆润的形状。
一番挖掘后,第一具木制棺材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接着,警员拿出早已备好的起钉器,生涩地撬开棺材上的钉子。随着警员们的动作,棺材发出空空空的声响。
碧蓝皱起眉头,此时她已经意识到了——棺材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终于,忙碌许久的警员们拔完了钉子,将扁平的铁锹扎入棺盖的缝隙,利用杠杆原理聪明地压住铁锹末端。
在刺耳的木料摩擦声中,他们打开了本该埋葬着一只顽皮弹的第一口棺材,观众们尽管相隔一段距离,却也看清了其中的景象……
里面什么也没有。
灵柩空空荡荡。
一片寂静中,在远处目睹了全过程的烛光灵们发出了冷笑。
犹如死亡本身予以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