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成熟大叔
温柔淑女
甜美少女
清亮青叔
呆萌萝莉
靓丽御姐
阮慎谦沒有朝她坐的方位望上一眼,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敬酒的时候,她端杯走到他面前,说着在镜子前练过许多遍的贺词,脆声如玉,全程盯着他的眼睛,他却只看着杯里倒映的璀璨华灯,脸上是一贯的淡然表情。
“伊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大概是他给的那颗心太苦了,阮伊只觉胃中开始翻动起來,她回到座位上,停不住地给自己灌酒,想把那苦味冲刷下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不知道有哪些人劝她少喝点,不知道阮慎谦是不是好几次拿掉了她手里的杯子。
她想站起來证明自己沒醉,却不小心踹到了桌脚旁的几只空瓶,她与那些瓶子一起滴溜溜滚在地上,瓶子破了,玻璃溅伤她的脚踝。
她意识到今天的精湛演出似乎是搞砸了,不由得十分丧气。邻桌正好坐了阮慎谦在医院的几个旧同事,其中两名护士连忙过來查看她的伤处,可是阮慎谦比她们更快,他握起她的脚,血滴和碎玻璃一同坠落在他手心。
酒店工作人员取來了纱布和药水,阮慎谦忙乱地替她止了血,额上冒出一层汗珠。
她有些动容地说,“舅舅,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也是这样给我包扎了脚,一点也不痛……你对我真好。”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记得什么,只剩周围的宾客讶然发觉婚礼上英俊儒雅的新郎在这一刻变得惶然若失,就像丢了什么珍宝。
阮慎谦的包扎并沒有医好阮伊的伤,她高烧整宿,而他在她床畔寸步未离。她身上烫得像火炭,灼着他,烙着他,煎着他……他的妻子脸色阴沉地回房去了,他从來沒有想过,自己结婚的当夜,竟会在阮伊身边度过,忧愁,却又流连。
天亮时他伏在她床头睡着了,醒來后发现床上被褥平整,空无一人,连一根发丝也寻觅不到。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早已打包好搁在墙角的一只黑色行李箱。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阮慎谦,就像多年前执意逃离孤儿院,明知道前路未卜,但她非走不可。
她从來不是得过且过的人,如果某个地方让她感到灰心与背弃,她便不可能再逗留。
时空跳转,“灯火阑珊”寻人事务所的窗外,那阵雷雨來得快也去得快,嘈乱的雨声平息后,只有微茫的闪电不时落进帘幕未拉的窗口。
聂琼在阮慎谦开始讲述之前就先失陪了,剩下小曹在电脑上两眼无神地搜索着阮伊的來访记录,打字打到手抽筋,吴若初倒是轻而易举地凭借灵光的脑袋想起了阮伊这单生意是何种情形。
“她要寻找她的亲生父母,我们只能从孤儿院开始查起。”吴若初按照常规陈述着,“当时那家孤儿院已经翻新,很多资料都沒有保留下來,我们辗转找到了二十年前在孤儿院工作过的几个阿姨,问出了当年把阮伊丢在那里的是她的祖父祖母,他们好几年前就过世了,阮伊的父亲已经在海外定居,母亲在生下阮伊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与他沒有过婚姻关系。”
早在阮慎谦结婚的次日,阮伊就拿着聂琼的名片來到事务所,她剪去了自己留了很久的长发,因为阮慎谦说过喜欢她的长头发,而现在她已经离开他,再也不用讨他的欢心。这张名片是从他房里随手拿的,阮伊经常替他整理一些乱丢的物品,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名片上印着的这家寻人机构。
从阮慎谦家出來后,她先是搬进了自己租好的房子里,打电话给爷爷报了平安,然后就决定去事务所碰碰运气。
可她沒有想到委托金是那么贵,即使是定金她都付不起,吃了闭门羹回去,犹豫了几天,她才从奶奶留给她的一笔钱中取出了大部分,重新踏进这里。
起初她找父母只是为了跟阮慎谦怄气,可到了后來,她不可抑止地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本该给她什么生活。
不到一周,事务所就查到了阮伊父母的一些信息,包括两人的姓名、职业和抛弃阮伊时的形势。吴若初问过阮伊,是否想见见仍在世的父亲,阮伊拒绝了,父亲二字对她來说根本沒有意义。
“她父母的名字,你告诉她了?阮慎谦轻声问道。
“沒错,有什么问題吗?”那两个名字饶是记忆力强大如吴若初,现在也已经不记得了。
阮慎谦摇头,“无所谓了。”
“阮先生,那时候,你对她有爱情吗?”
“聂太太,你有沒有听过一首歌?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就觉得那是在讲我和伊伊。”阮慎谦摸了摸泛青的下巴,“那首歌说的是,有一片落花,顺着一条河流慢慢漂下,河水的任务是要把这朵花送去她归属的终点,水和花朵在短暂的旅程中相依,最终还是要惜别对方,河水一去不返,花儿会搁浅化泥,滋养出新的花树,他们双方都记得曾经相伴过,这就够了。”
吴若初知道他说的是哪首歌,她甚至还能记起几句歌词: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这趟旅行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水滴蒸发变作白云,花瓣飘落下游生根,命运敲定了要这么发生……”
“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吴若初佩服他的超脱。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应该做的是把她抚养成人,看她顺利地升学、工作、恋爱、结婚,送她去一条最平坦的人生路上,这才是我的责任,我怎么能把她据为己有?当时我根本不敢去想,我对她是不是有爱情。”
“那后來呢?”吴若初接着问。
“后來?”阮慎谦微怔。
这时,电脑前的小曹突然冒出了头,捶着腰惭愧地说,“那个什么……若初姐,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先走啊?”
吴若初眼看小曹那双因打字而险些残废的手已经归心似箭地探向了皮包,这丫头,只准自己迟到,不准上司拖班,吴若初也懒得跟她较真,正待挥挥手让她走,对面的阮慎谦也站了起來,“我都快忘了时间,你们下班了,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拜访。”
“阮先生,不要紧,你可以多留一会儿。”吴若初想起聂琼说他是大客户,哪敢怠慢。
阮慎谦性格毕竟矜持重礼,并不久留,临走前放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找到她,把这个交给她,哪怕她不愿见我,不肯回來,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阮慎谦走后,吴若初和小曹也相继离开了办公室。
天空混合着雨停后的微亮和暮色的昏昧,吴若初步行回家,一边想着阮慎谦未讲完的故事,其实女人们要的只是“在一起”三个字,而不是“为你好”,就算再无私的情感,只要意味着分离,对女人來说都是一钱不值。
她走过回家必经的一个路口,或许是想得太出神,她并沒有注意到魏荣光的黑色汽车就停在路旁,车窗上未干的雨渍零零星星,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她踏着路灯而來,倦态依依,一不留神踩到一滩雨后的水洼,泥水溅上了脚背,她也并不是很介意,甩了甩鞋子,活脱脱还是过去那个毛手毛脚的姑娘。魏荣光想,她是要回家去吧,那个家里有她的女儿,或许……是他们的女儿。
他想起她曾经的家,和他一样,就在那间残旧的小院中。他记得自己与她在那里分享的第一个夜晚,稚涩而又缠绵。
第二天醒來时,他只觉一颗心忽轻忽重,昨夜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太真实,然而当他握起手,却似乎还能感觉到她发丝的柔滑。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学校去了?他心不在焉地穿好衣服,依旧面红心跳,拉链好几次绞到了手指。
当他放轻呼吸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竟令他有些疑心自己是否还沒睡醒,他房间斜对面的窄小厨房里,吴若初正在灶台前像模像样地忙碌着,她手上仍有着昨晚车中那场惊魂时被玻璃划出的伤,缠了好几圈纱布,却丝毫不妨碍她将一根根狭长直楞的面条从包装袋里倒出來,让它们纷纷扬扬落进热锅中,白花花的蒸汽冒出來,熏染着冬日的空气。
魏婆坐在厨房门口一张缺了角的凳子上,相当知礼地问候和叮嘱厨房内的人,手上的伤是否要紧,需不需要自己來帮忙,盐和糖放在很相似的罐子里,千万不要搞混。
吴若初似乎不是那种家务纯熟的姑娘,伸手收手间忙得团团转,魏荣光很怀疑她只要随便侧个身,扬起的头发就会把锅子扇落在地。
她身上系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这条围裙通常陶阿姨过來的时候才会系,想到这里,魏荣光忽然认知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吴若初此刻穿着的还是他的外套,大了不止一号的衣服使她显得非常娇小,甚至有几分性-感……
他的外婆一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他还沒有反应过來的时候,魏婆已经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幽幽地朝他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