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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若初相信如果她现在吐了黑壮男一身,是否就会让他再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致,可她就连吐在他身上都觉得是自己的奇耻大辱,“你跟他比?哈哈,你连给他擦鞋都不配!”
黑壮男尊严扫地,正待要她好看,黑暗中却突然传来震天的敲击之声,紧接着是无数玻璃迸溅开来的碎裂声。【】
黑壮男觉得身上像被炸到了一样,惊慌失措回头一看,驾驶座的车窗已有大洞跃然其上,一块砖头破窗而入,削过黑壮男那张浑圆涨红的脸,随即窗外伸进一只迅捷的手,用谁都看不清的速度摸索到门锁的开关,又稳又准,快如刀光,下一秒车门就要应声而开。
黑壮男心知不妙,赶忙去拔车钥匙,试图阻止这无缘无故的外来入侵,然而钥匙拔下的前一刻车门已然大开,寒风冲撞涌入,一个男人以雷霆之势将黑壮男揪起,搡出车外乱揍一气,像是已经放弃了思考,纯为泄愤,声音带着噬人的寒辣,“我他妈的废了你!”
“荣光……”吴若初怔怔望着魏荣光扑向黑壮男那副盛怒的样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咸咸地流过嘴角,刚才的一切令她遍体生寒,她甚至不敢想,如果魏荣光没有出现,她会落到什么地步……
她心里充斥着被解救的感动,却又怕魏荣光会受伤,更怕他暴怒之下失手酿出什么无可挽回的祸,虽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黑壮男那种死有余辜的败类消失于这个世界!
魏荣光和黑壮男扭打在了一起,黑壮男身材魁梧,体重显然超过魏荣光,但看样子并没打过什么架,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娇养惯了,一招一式莫过花拳绣腿,反观魏荣光,从小到大都是尘土里滚过来的,打架对他而言只怕太过频繁,但此刻,他怒意攻心,出手相对混乱,没有章法可言。
吴若初暗自心惊,担心魏荣光会吃了苦头。最初那阵愣怔的劲儿过去后,她立马反应过来,打算下车去帮他。
驾驶座的车门早已在他们打斗的作用力之下关闭,吴若初颤着手指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扭动把手想打开身旁的车门,却愕然发现这辆功能齐备的好车已经在熄火的状态下自动落锁,再看向锁孔处,车钥匙竟然杳无踪迹,她慌了神,左顾右盼,却没有任何能让车门打开的东西映入眼帘。
外面的战况透着一种闷声的激烈,像是蒙在黑夜之中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吴若初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爬到满是玻璃碎片的驾驶座,先是试探性地猛推方才被魏荣光开过的车门,侥幸地盼望它没有关紧,可事实上却是再牢固不过。
魏荣光似乎听到了她推门的响动,他暂时压住了黑壮男,回过头来时,看到她正尝试着将上半身通过玻璃碴密布的窗框,不由得脱口叫道,“若初,你别动,等我来帮你出去……”
吴若初的手心被无处不在的碎玻璃划破,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个趔趄,正懊恼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金属声在鞋尖处响起,还未低头看去,那边被压制住的黑壮男竟趁着魏荣光回头分神之际,半撑起身子,徒手抓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块窗玻璃,向魏荣光狠狠扎去。
那块碎玻璃是菱形的,有棱有角,非常就手,那一下直接扎在魏荣光的左肩上,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豁口,魏荣光吃痛,身上力道流失,黑壮男趁势一掀,反将魏荣光压在了底下,满是青肿紫痕的一张脸带着酩酊的狰狞笑容。
吴若初甚至没有叫出声,脑子里轰地一下,魏荣光肩膀上缓缓流出的鲜血印在她眼中,她的眼睛比那血色更红,仿佛有无数碎玻璃在她体内搅动。鞋尖处的叮铃之声反衬着四周的死寂,魏荣光被黑壮男按住,前胸的一大片衣服被血染红,眼里却依旧是轻蔑阴寒的光。黑壮男想除掉那目光,便乘胜追击,执了刚才那块沾血的玻璃,睁着一双死鱼眼向魏荣光的头脸招呼过去。
然而,玻璃在离魏荣光的脸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就脆响落地,紧接着是一阵嗷嗷乱叫,黑壮男摔在了一边,捂着自己被刀子扎伤的手臂打滚蹬腿,还没自怜够,那柄瑞士军刀就带着冰寒的力度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想不想知道什么是死无葬身之地?”吴若初极冷地盯着他。
“不想!不想……”黑壮男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这次只不过是借酒装装疯,被吴若初这么一吓,酒也不管用了。他平素都是在温室里被托着捧着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个架势,一时间几乎屁滚尿流。
“想活命吗?”吴若初依然瞪着黑壮男,魏荣光已经从地上跌撞着爬起,左肩还在渗着血,弯弯曲曲地流下。
“想活命……想,想!”黑壮男上下牙不断打战。
“想活命,就利索点消失,今天先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吴若初又将瑞士军刀向黑壮男脖子上挤了挤,哀婉地说,“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黑壮男抖如筛糠,无不唯唯诺诺。
“听着,从此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再犯我,呵,你就试试看。”吴若初说完,撤开几步奔向魏荣光,“荣光,跟我走!”
魏荣光被吴若初拉着一路飞奔,心跳如雷,周遭是无边的黑夜,而他们只有彼此。紧攥着的手如火炭般相互燃烧,吴若初步子飞快,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嘶哑歌唱,她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好像要确定他还真切地呆在那里。
魏荣光只想这样被她带着走,哪怕他自己的人生是如何不可逆转,能被她拉着去偷得片刻的快乐也是好的啊,不管她要带他去什么地方,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到原点,抽身时又会不会痛彻心扉,他都不在乎了,只要此刻身边有她,只要她是他的。
“这附近就有医院的,我们去医院,很快就到了……”话音未落,吴若初忽然被某种反作用力一拽,脚步凌乱地歪斜,天旋地转倒向他身上,那是他用力将她扯进怀里,她只觉身上一暖,然后他灼热的吻便覆盖上来。
他磕得她嘴唇生疼,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死去活来地翻搅着,她想伸手搂住他,又害怕碰到他肩膀上的伤口,就那么束手束脚地回吻着他,天空如同已经倾斜,足下的土地也裂开了缝隙,他们掉了进去,外界的事物都与他们毫无瓜葛。
魏荣光衣服上的血色渗开,那些血迹染在她脸颊、嘴唇、心口,她自己身上也有伤,手心被玻璃碴扎出的伤痕竟像是开出了花,灼烧的花朵渐渐从她手里探出,缠绕在魏荣光的皮肤上,早已分不清哪些血是他的,哪些是她的……
这样壮烈的浪漫,她庆幸自己此生尝过。
“你流了很多血……都怪我……”她艰难地寻找着那个吻的空隙,看了看他的伤处,说出这么一句。
他抵着她的额头叹道,“如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你知道就好。”吴若初颤着嘴角笑。
“若初,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他吻一吻她湿润的眼睛,“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吴若初扑闪的睫毛擦过他唇际,她轻声吐露几个字,“我不要你拼命。”
由于魏荣光血流不止,再多的儿女情长都只能先搁一搁,吴若初气喘吁吁地把他拽去了医院。医生替他缝合并包扎了伤口,开了些抑制炎症的药,那伤口虽然割得骇人,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紧要处,只要护理得当,很快便不会有事。
吴若初的手掌也有许多细小的口子,缠上了洁白的纱布,两个伤兵几乎把衣服翻了个兜朝天,才结清医药费,最后只剩下两块钱的公交费,正好可以让吴若初护送魏荣光回到旧城区的家。他伤成这样肯定是开不好摩托车的,吴若初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于是他们相携登上了末班的公交车。
两人坐到后排的角落里,始终十指紧扣。魏荣光毕竟流了一场血,有点晕沉沉的,便轻轻将头靠在吴若初纤瘦的肩上,月光下他的脸色透着微白,眉头却是舒展开的,一片安宁清明。
回到魏家小院,院中的海棠树已经落尽了叶子,粗细不一的枝杈迎风飘摆,击打在院墙的砖块上有轻灵琐碎的声响。脚下的青石板结了一层薄霜,踩上去有些打滑,如同磨砂般虚实不清。
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鸦般的小灯,想必是魏婆为晚归的魏荣光留的,木桌上的座钟指着晚上九点,这旧钟向来走得慢,只怕现在早就过了九点。
魏婆的房门已然掩上,只微露了一丝门缝,魏荣光做贼心虚地透过门缝朝里望了一眼,魏婆在床上拥被而眠,鼾声极细,老人家一向睡得这么早。
魏荣光将吴若初带进自己的房间,起先怕她不自在,没有关上门,后来实在是担心魏婆突然苏醒,不仅将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行径尽收眼底,还要追问他们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思前想后,他还是选择将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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