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肇事司机

“你闭嘴。”不允许动手，动动嘴总是可以的，况且，全身软弱无力的我也没办法动手，“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啊！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行了，你一句对不起阿恒就会从床上醒过来吗！你一句对不起就想要求得我的原谅，减少你的负罪感吗。”

司机长的比较憨厚，那无辜的样子绝对能让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认为他才是受害者，他用着懦弱到让我恶心的语气和我说，“杨先生，俺知道这次责任全在俺，对不起，俺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俺知道，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都是错的。”

“那你还说。”我再一次开口打断他。

旁边那个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答应好的情绪不能波动。”

那明显带有威胁的语气，我噤了声。

司机黝黑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细密的汗水不断的从额头上冒出来，“俺会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你们不是z市的吧，俺们家离市区近，俺可以叫俺妻子来照顾你们。俺”

看法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打断他，“我没记错的话你开的是货车吧，你一个货车司机能有多少钱，承担所有医疗费用，开什么玩笑。”

我承认我的话是咄咄逼人了一点，可眼前这个男人是让阿恒躺在病床上的凶手，要我忍气吞声，怎么可能。

“俺保证，俺砸锅卖铁也会把医疗费用凑给你们，俺只求”司机擦了擦脸上不断下落的汗水，或许是因为心虚，声音压的更低了，“俺只求您大人有大量，这次的事情，俺们私了，俺不想坐牢，也不能坐牢，俺家里还有几口子等着俺挣钱吃饭，俺不能进局子，俺真的对不起你们。”

我感觉自己有点难受，明明伤到的是脑袋，可是胸口却闷的厉害，是我的肺快被这男人气炸了吧，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这种情况下他还在为自己铺路呢，“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我讥笑。

可是，我却是多么希望阿恒能够自私一点，那种情况下，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啊，他才二十五岁，一大好青年，现在还生死未卜，就为了我把自己毁了，怎么值得。

其实，要不是我，要不是我非要看烟火，他也不会出事吧，其实，真正把阿恒害成这样的，是我吧，是我啊。

司机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我，“杨先生，您看这都快中午了，俺先出去给您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吧。”

“你说啊！躲什么，你偏轨撞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说清楚啊。”我再一次动怒，这次医生没有阻拦我，大概是站在他的立场上，面对这种事情也不好出面阻拦吧。

好在现在走廊没有什么人，护手小姐们也没有过来阻止我的大吵大闹，后来我才知道是旁边这个医生示意她们不要来打断我，他居然还是个院长，怪不得这么闲，一大早就守着我，外冷内热的大叔。

“俺”司机望着我，虽然我坐在轮椅上，他站着俯视我，但是他却没有因为身高优势而生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在这件事上，他本来就低我一头了，更别说我现在还咄咄逼人的样子，产生的压迫感十足。

正视我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底流露的挣扎与决心，“俺的良心怎么可能过得去，但是俺有俺要守护的家人，俺的妻子双腿残疾，这辈子她都没出过远门，但是她为了家里的生计，整日整夜的做针线活，就是为了让俺少跑两趟车，让俺可以早点回家休息，长期在黑暗的灯光下工作，她的眼睛都熬坏了。”

说着说着，司机的眼睛都湿润了，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的中年大叔在你面前哭是什么感受吗？我没有打断他，他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泪水，“平时俺六点就可以回家，可是昨天留下来加班了，因为下雨天每一趟可以多挣二十块钱。俺妻子的手患有风湿，一到下雨天就会疼，俺多挣点钱就可以给她买点好一点的药，俺也想早点回家照顾她，那个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俺得快点回去。但是俺高估自己了，连续十六个小时跑车送货人也会累，也会困，又是下雨天，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子开偏的，等俺撞到你们，俺才发现，自己闯祸了。”

说着说着，他渐渐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我看到些许泪水从他指缝中溢出，我觉得胸口又闷闷的了，这次，是心疼的。

“俺真的不能坐牢，俺女儿才十三岁，她还要读书，俺坐牢了家里就只剩我妻子，她做的针线活怎么可能供得起我们的女儿上学，她会很累的，俺宁愿自己苦点累点也不忍心她受那么多苦。在良心与家人面前，俺宁愿自己心里难受点也不想要苦了他们娘俩儿，杨先生，医药费我一定会出，就算手里的积蓄用完了，我以后挣了钱也会还给您。”

他就着蹲着的姿势跪了下来，“俺求您了，俺真的不能坐牢。”

趁着他没注意，我半转身抹了一把眼泪，凶狠的对他说，“起来，大男人跪着像什么样。”

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不跪，是为了谁跪吧，他说的那些话我有点触动，阿恒也是这样的，事事顺着我，优先考虑我，总是迁就我。上班回家还会做家务，说我上了一天班，怕我累着了，其实，我知道的，很多时候，他上班比我累多了。

“杨先生。”司机望着我，“您不答应俺就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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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赖是吧，我杨磊软硬不吃，除了阿恒，在我面前耍赖的人都被我收拾的很惨，可是今天我妥协了。面前跪着的这个男人他也不容易的，我杨磊不是什么圣人，人犯我一分，我给他一米，我只是被他说的那些话触动了而已，我想到了阿恒，他醒着的话，肯定不希望我为难这个人的。

“起来吧，”我放缓了语气，“你家境也不是很好，我们家也不缺几个住院的钱。”就算缺，我也可以求求我爸妈。“医药费什么的，你就别出了，留着点儿钱照顾你的妻子女儿吧，让她们过得好一点。”

他倒是硬气起来了，“不行，钱俺必须出，事情本来就是俺的不对，俺也是个男人，俺怎么可能连这点志气都不要。”这个男人，我看着倒有点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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