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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湖之北。
乌压压的甲兵在黑夜里现出身形,紧接着,数不清的火把亮了起来,将军士手中森冷的刀枪映的分外扎眼。
南江雪勒住坐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对面。
一人催马出列,正是禁军大统领聂远,在他身边,数名身着黑衣的大内高手一字排开。
与此同时,在另一名战将的指挥下,千余名甲兵快速包抄,将南江雪等人团团围在了中央,看服饰便知皆为大内禁军。
“娘娘,回去吧。陛下说在宫里等您。”聂远沉声开口,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
南江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再次抽出了长剑,金属的摩擦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决绝。
“臣等不敢伤您,但也请您为身边的人考虑。”聂远看了看对面女子斜指向下的剑锋,继续说道,“在长峪口,您未伤及人命,臣铭感于心。臣实不愿对娘娘不敬,望娘娘慈悲,随臣返城。”
“陛下的旨意是什么?”南江雪平静的声音融进暗夜,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又似乎暗含着一种激烈的情绪。
“无论如何,都要带您回去。”聂远沉声说道。
“无论如何,是什么意思?”南江雪一动不动地看着聂远。
“阻拦者,杀无赦。”聂远迎视着南江雪的目光,心中的那种不安却越发强烈。
南江雪笑了,在洁白的月色和金红的火光双重映照下,她的笑容显得异常美丽,却又让人感到无比森寒。
聂远握着战枪的手微微改变了一个姿势,指节显得很是分明。
“还真是,‘无论如何’。”南江雪呢喃道。
“主子……”身边的墨碣看向南江雪。
南江雪微笑着看了一眼墨碣,随即再次转向聂远,轻飘飘地说道,“我不会回去的。或者,你带走我的尸体。”
“娘娘……”聂远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得罪了。”淡淡说了一句,在聂远收缩的瞳仁里,南江雪跨下的坐骑骤然窜出,束起的长发迎风飞舞,白色的衣裙发出猎猎响声,身畔,一行护卫紧紧相随,如一支短促而犀利的箭头扎向了禁军的队伍。
昨日那身着宫裙的绝代皇妃仿佛倏然远去,而多年前那戎装立马的倾世女帅则再次变得无比清晰。
风暴骤起,剑枪沸腾。
禁军的包围圈不断收缩,几名大内高手死死缠住南江雪,余下的人齐齐攻向北地的鹰卫,墨碣则长剑一挺,径直迫向了面沉似水的禁军大统领。
“你们不可能走的脱,墨碣,别再打了!”聂远封住墨碣的进攻,目光灼灼,声音低哑。
墨碣也不答话,反手再次刺向聂远的面门。聂远忙一偏头,战枪横扫,与墨碣的长剑击出铮鸣的声响。
“你想让你家大小姐死在这儿吗?!”聂远怒声喝道,而回答他的,只是兵器执着的碰撞之声。
千人围击十余人本是一场不该有什么悬念的战斗,但因聂远心有顾忌,这场战斗也就一直这么持续着,而南江雪一方虽然下手犀利,却也没有制造死亡。
只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当这十几个人精疲力竭,也便是聂远能以他最愿接受的方式回复皇命的时候了。
但是,聂远的希望还是被打碎了。
禁军的甲兵之中,突然鬼魅般地射出了数发弩箭,如同暗夜中陡然窜起的毒蛇,径直袭向了数名激战中的鹰卫,瞬间,两名鹰卫和一名大内中箭,当“有毒”两字被倒地的鹰卫喊出,隔着耀眼的兵刃,聂远看到南江雪的眼中暴起了两道骇人的锋芒。
“好一个‘无论如何’!”女子冷冽的声音响起之际,战斗的风暴中心寒意大盛,一名大内高手的脖子被南江雪一剑划开,身体飞上半空,带起一大蓬滚烫的鲜血,淋了周围的人一身一脸。
“大小姐!”聂远心下大骇,冲口叫出的却已不是“娘娘”,而是当年的称谓。
南江雪哪肯理会,长剑翻扬,又一名大内重伤倒地。
带出一股汹涌的寒潮,她纵身杀向了一脸惊急的聂远。
“保护大统领!”禁军将领大喊一声,甲兵层层压上,聂远被迫退后,而在他前方,白衣女子带着余下的护卫正刀刻般地逼出了一条血路。
什么人射出的毒弩?
他们想干什么?
这样的问题在聂远的心头反复盘旋,让他感到一股异样的森冷。
也就在此时,大片的马蹄声从远方隐隐传来,顷刻间便成了骤雨之势。
禁军的右翼被狠狠地撞出了一个豁口,惨叫声和惊呼声接连响起,血腥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祇都近地,哪里来的这样一支队伍?
前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新的问题又冲进脑海。
“迎敌!”来不及仔细思考,聂远大声喝令道。
那是一支仅有百人的队伍,却彪悍无比。当聂远看清为首一人之时,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那是,雪狼统领黎落。
靖北军重将、南江雪亲卫队统领黎落,竟然出现在天元腹地,祇都之旁。
想起报事官说到皇帝在萧山见到鹰卫时的情景,聂远的身体不由抽搐了一下。
如今,不只鹰卫,雪狼也出现在南江雪身边,她与皇帝的缘分,终是走到尽头了吗?
一对十的战斗,双方都杀红了眼。
就在距离祇都不足百里的地方,满地的尸骸,冲天的血气。
聂远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当南江雪的长剑抵在他咽喉上时,他甚至感到了一种解脱。
“一定要这样吗?”他注视着浑身是血的倔强女子,“大小姐,您和陛下之间到底有什么结解不开,一定要这样吗?”
他想不明白,即便南江雪痛失腹中胎儿的时候,也没有对宫廷、对皇帝产生过这般怨念,他们曾那么相爱,如他这样的武夫都认为他与她的故事必将成为一段千古佳话,到底是什么,让一切变得这般没有余地,不可挽回?
他看了看四周围,大内高手尽死,无论是雪狼还是禁军,活着的人已越来越少。
“回去向陛下重新请旨吧,聂大统领。”南江雪收回了宝剑,沾湿的长发散落在她眼前,看上去有些疲惫。
“重新请旨?”聂远没有听明白南江雪的意思。
“南江雪,杀无赦。”简短的话从南江雪的唇间悠悠飘出,声音轻缓,却也因此显得异常决绝。
聂远默默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向南江雪躬身行了一礼。
收拢起不足百人的残部,朝墨碣看了一眼,他踏着满地的血污头也不回地没入了前方的黑夜。
黎落缓缓行至南江雪面前,衣摆一掀单膝跪了下去。
“主子……”几年未见,告别时她笑颜如花,再见时竟是身陷重围,满身浴血,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要爆裂开来。
“黎落。”他听到女子轻念着他的名字,抬起头,看到那张白皙倦淡的脸对他轻轻一笑。
笑容一如当年,温和、美丽,似有一些水光在她的眼中一闪一闪的,让他的眸子也变得一片模糊。
“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护卫您返归北地。”黎落望着她哑声说道。
幸存的雪狼也纷纷围拢过来,百人的队伍,如今能站立的已不足二十人,还有一些拖着伤肢断腿无法行走的军士,勉力支撑起身体向这边张望着,眼中露出的皆是欣喜的神采。
南江雪没有说话,只是环视着眼前的场景,眸光也随着视线的转移不断沉暗下去。
就在此时,一串马蹄声在静夜那一端响起,黎落和墨碣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快速护在了南江雪身旁,有鹰卫几个起落消失在蹄声来处。
蹄声并未停歇,不一时那鹰卫便即返回,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正是天元先帝的唯一嫡女,沈明瑄的姐姐,大长公主沈心诺。
另有两人,则是此前留在皇宫中的小五和佑晴。
越走到近前,几人的脸色越是苍白,显然是惊骇于眼前这血腥惨烈的场面。
佑晴和小五直直奔到了南江雪身前,沈心诺则对南江雪道,“我把她们两个给你带出来了,不过这里不能再停,后面又来了一支队伍,太后的亲信邓子昌领兵,五百人,离这儿不足十里了。”也不废话,沈心诺语速很快,“你们现在就跟着我一道去丹平,之后再做打算。”
此刻的小五正在检视伤兵,当南江雪看向她时,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走不了了。”
“大小姐……”黎落看向南江雪,脸上现出了焦虑的神色。
“不行。”南江雪打断了他,挺直的身体钉子般静立在原地。
“不行?那你是准备让这些人全都给你陪葬?”沈心诺听了,当即着恼地瞪向南江雪,“就算皇帝肯放过你们,太后却绝对不会!”
南江雪没有说话,只是朝小五那边径直走去。
“南江雪!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武将!那座后宫把你关傻了吗?!”沈心诺对着南江雪的背影怒道。
“大小姐!”黎落近乎哀求地叫道。
“噗”地一个刀剑入肉的声音,小五身边的一名断了腿的雪狼抓过手边的一柄断剑,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肺。
殷红的血水从他的口中汹涌喷出,他用嘶哑的声音勉力叫道,“大小姐……走啊!”
南江雪陡然停住了步子,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紧接着,一个再一个重伤的雪狼拿起武器,为了逼走他们誓死护卫的女子,决然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不要!住手!都住手!”如同一只悲鸣的孤雁,南江雪哆嗦着嘴唇,踉跄而徒劳地奔向那一个个逝去的生命。
黎落瞪着充血的眸子,双拳握的咯咯作响,佑晴摇摇欲坠,小五把脸埋进双手间,泪水顺着指缝不停流淌下来,墨碣和余下的护卫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沈心诺背过身去扶住战马,身体也在不住颤抖。
不肯将自己拘泥于宫廷的她,虽见识过朝堂喋血、铁马征伐,但依然无法直视眼前这撕心裂肺的场面。
雪狼,自南江雪十三岁起追随她的队伍,曾与她纵马长歌,快意天地,深入极北,血战冰原,那些围坐篝火的温暖时光,那些枕戈待旦的戎马岁月,那些沙场奔袭的峥嵘年华,她与他们是主仆,亦是同袍。
一些人战死了,一些人加入了雪狼,但这支队伍的忠勇血液依然奔流不息,让那迎风招展的雪字战旗高扬北地。
她离开了战场,他们离开了她的身畔,但于他们而言,南江雪依然鲜衣怒马,如不灭的图腾,而于她而言,那只队伍也始终是她眼中的骄傲,心底里的温暖。
“大小姐,这就是……是我们的立场啊……”一名雪狼口吐鲜血,却依然努力对南江雪露出笑容,“‘你们侍我以命,我愿报之以心’……属下此生,以能够成为您的雪狼而感到……无上的荣耀……”
年轻的战士闭上了双眼,脸上却依然带着那抹满足的笑容,而几年之前,燕京街头,那倔强的脸孔,愤恨的眼神,又清晰地浮现出南江雪的脑海。
“是!我爹爹是叛军!他没有归降,没有补过,可他奉命行事,何错之有?一个军人,奉命行事,死战到底,何错之有?”
“你说的对。不过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有对错,有的时候,只有立场,没有对错。你,可明白?”
当年的对话,她留了他一条命,如今,他为她放弃了生命。
没有彷徨,没有遗憾,他告诉她这是他们的立场,说能成为她的雪狼,他无上荣耀,只是她,似乎都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呢!
“啊!!”重重地跪坐在那年轻战士的身畔,跪坐在一片尸骸之间,南江雪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呼喊,仿佛胸中那积郁的所有愤怒,所有哀伤,所有痛失袍泽的剜心之苦,所有真情一分分燃烧殆尽的无力与绝望,全都轰轰然冲上了头顶。
那呼喊仿佛扯裂了云层,让月亮直直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的痛楚清楚地摊开,照的尖锐无比,那呼喊震进所有人的心中,似乎割出了汩汩鲜血,让他们只想提起屠刀,为了她的痛楚去杀个鱼死网破。
“墨碣!”沈心诺看到一向冷静温文的护卫脸上暴起的青筋,不由打了个寒战,她低喝了一声,一把攥住墨碣微颤的手腕。
墨碣转过一张苍白的完全没有血色的脸,熊熊的怒火正在他的眼底燃烧起来。
“你也疯了吗?!你想让她死吗?!”大长公主咬牙切齿的两个问题锥子一样扎醒了墨碣,他顿了一顿,既而一步步朝南江雪走去。
“主子……”尽管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墨碣的声音仍在发抖。
“走开!”南江雪低喝道,声音异常沙哑。
“大小姐,我们走吧,别让他们白白的……”缓过神来的黎落也走了过去,话说了一半却哽在了喉咙里。
“走开!”南江雪看都没向他们看上一眼,只是站起身,拖着手中的长剑独自向祇都方向走去。
“主子!”黎落追上前去,噗通一声跪拦在南江雪面前,脸上尽是哀求之色。
无动于衷地看了黎落一眼,南江雪不再说话,抬步便往前走。
“主子!”黎落叩首在地,耳边南江雪的裙摆猎猎发响,四周围皆是锐利的寒气。
握着剑的手微微变幻了一个姿势,她将嘴唇咬出了斑斑血迹,双瞳已缩成了两点冷芒。
一声闷响,墨碣抬手正正击在了女子的后颈之上,她身体一栽,无声地倒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