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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墨碣对视一眼,未待沈明瑄出言劝阻,南江雪和墨碣齐齐跃入了水中。
舱顶的小十三一见之下,当即飞身而下,被眼疾手快的南江雨一把拉住。“小十三,那个可是子渊先生的徒弟,你去捣乱,不怕先生生气,把你从姐姐身边带走吗?”
这话一出口,小十三顿时垮了脸,哼了一声,转身又飞了个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便见以寒方才落水之处波纹搅动,很快地,几个身影冲天而起,阳光下带出一片金色的水花,在众人再一定神之间,已纷纷落回到舟舫之上。
几人均是浑身透湿,墨碣和那率先救人者立于一旁,以寒则拉着南江雪的胳膊,竭诚道,“多谢师妹!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是要被淹死了!”
转而对那率先救人者抱怨道,“我说阿木,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啊?你若不下来我还能坚持一会儿,结果你一下来,顿时沉底了!”
那叫阿木的年轻人耷拉下脑袋,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位阿木公子是被你拽下去的吧?”南江雪抽出手臂,突然伸手抓住了以寒的领口,一张脸直凑了过去,“师叔说你熟识水性,轻功不凡,你,当真是我师哥?”
此言一出,聂远等人当即又警惕起来,几个宿卫的手已握在了剑柄之上。
“啪”地一声,以寒湿哒哒的折扇敲在了南江雪的头上,“谁说熟识水性就不会淹死了?谁说轻功不凡就不会掉下来了?半截抽筋不行吗?没大没小的,回头我便去师伯那告状!”
“哎呦!”南江雪一边揉着脑门一边嘟囔道,“还真是我师哥,跟师叔一个毛病。”
“我师父当真这般夸我?”以寒突然又高兴起来,“我还以为他一直觉得我一无是处呢!”
“前两年我随他去东海晃荡了一阵子,朝夕相处,鞍前马后的,结果他一句好话都没有,倒是把你夸上了天。我就想着,我定要瞧瞧我这小师妹,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双绝,就是这脾气……似乎差了点。”
说着理了理头发,又拧了拧头衣服的水,“算了,看在你带了师父对我的夸赞,师哥我宽宏大度,就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计较了。”
“多谢师哥。不过,”南江雪灿烂一笑,“师叔没有那般夸你,方才的话是我编的。”
以寒顿时一噎,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墨碣和小五都憋着笑,南江雨却“噗”地一声笑出了声,身后的护卫清尘也是眉开眼笑,那叫做阿木的青年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既是你师哥到了,不如便一道入内说话吧。”沈明瑄迈前两步,对南江雪道,“你衣服都湿透了,也当尽早换了才是。”
“哦,还是这位公子想的周全。”南江雪尚未答话,以寒已插口赞道,转而又对着之前乘坐的舟舫上的众人喊道,“徐兄,范兄,李姑娘,方姑娘,我偶遇失散多年的师妹,便随她去了,这船资我已付过,另外这些银两给大家多添些酒菜,全当赔罪吧!”说着一扬手,一包东西便抛了过去,出手甚是干脆精准。
“既是遇到了师妹,那我们便不耽搁你了!不过说好一道游船赏景,你虽情有可原,却也算爽约,改日定要好生宴请我们一番才是!”对面的人大声笑道。
“那是自然!想要去哪,徐兄你点便是!”以寒笑道,说罢回过身来,对南江雪道,“师妹,我的东西都还放在客栈,此刻没有换洗的衣衫,你快找两件给我。啊,你不是靖国公吗?衣衫想来都很是华贵吧!玉佩香囊可也齐备?”
朝天翻了个白眼,南江雪仿佛见到了师叔二号。
几人各自去换了衣服后,重新回到舱房主厅,茶点已然备好,众人纷纷落座,这才做了一番正式介绍。
说到皇帝,南江雪道,“这一位,师哥且称王公子便是。”以寒也不多问,又说自己游历至此,结交了几位友人,便约了一道游河。
对于这位师哥,子渊所述也只是当年偶遇,见他根骨不错,又颇有几分眼缘,便收了为徒,家世什么的未曾说起,此时南江雪也并不相问,至于沈明瑄,大多时候只是倾听,偶尔开口,也是聊些风物民俗。
得知南江雪要去祇都,以寒很是高兴,说自己恰巧也要去那里呆上一阵子,正好同行。“师妹住在哪里?我与你同住吧,你我兄妹许久不见,正当把酒倾谈,抵足夜话。”以寒轻摇折扇,一身的惫懒不拘。
什么许久不见,分明是从未见过,皇帝在心中腹诽,更对什么“把酒倾谈”、“抵足夜话”很是不爽。
因以寒要去客栈取东西,舟舫停靠码头,一行人顺便去逛这座水边小镇。
一路上,以寒拉着南江雪东说西看,似是浑然忘了自家师妹原本是与别的同伴在把臂同游,到了所住的客栈,又把南江雪抓去帮他收拾东西。
“王公子或者去别处逛逛?”他对沈明瑄道。
“不妨,我在这里等你们便是。”沈明瑄和声道。
南江雪对沈明瑄抱歉地笑了笑,却一个趔趄被以寒拽走了,墨碣急忙跟了进去。
转回视线,皇帝信步走至一旁,负手看着街市上往来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聂远则在他身边不快道,“这位以寒公子,还真是……自来熟。”
“公子,属下总觉得,今次的这番偶遇未免太巧了些,他与南大小姐虽是师兄妹,但这么多年都不曾见面,何以突然现身?”
“洛河之上,他故意落水让南大小姐出手相救,被戳穿了也一点不以为意,虽说看上去有些不着调,但我瞧着这内里的气度举止,并不似一般的江湖人,不如属下找机会探探他的出身来历。”
“他是小雪的师哥,他不提,小雪不问,我们怎好出言探询?再说我们的身份也有所隐瞒,想来那以寒公子也是不大信的。”沈明瑄道,“而且,他是何出身来历,此番是否当真是偶遇,并没那么要紧。”
他确实不大在意这些,子渊的徒弟,南江雪的师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阴险狡诈之辈,只不过他这厚着脸皮霸着南江雪的劲头,着实让皇帝郁闷。
只是,这样的郁闷才刚刚开始。
首先,以寒要求自己的卧房与南江雪相邻,以便随时与师妹叙谈,为此,三公子南江雨搬去了墨碣的房间,并与小十三挤在一张榻上。
第二,无论南江雪在哪他都跟着,即便遭到沈明瑄的嫌弃也在所不惜。
第三,与南江雪对剑伤了手臂——众人一致认为他是故意的,表示需要师妹近身服侍,以安抚他受伤的身心。
最最可气的是,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半真半假地对南江雪说,“我对师妹一见钟情,若是你我二人亲上加亲,想来你的师父和我的师父定会欢喜,不知师妹意下如何?我知师妹是北地宗主,靖北元帅,身份尊贵,师哥我入赘也是可以的。”
南江雪一呲牙,回答说,“那便多谢师哥的这番情意了。若哪日我想养几个面首,定会派人去找师哥。”
以寒一呛,对着自己长着如花笑脸、亮着满口白牙,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又能把人气个半死的师妹张口结舌。
沈明瑄和聂远的眉心一阵乱跳,几名宿卫全都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琢磨着若是这位大小姐当真入了宫,陛下的后宫可会变成另一番景象?啊啊啊不能想,大不敬啊!
南江雪则在心中冷笑:我一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遭遇过一堆人起哄求亲的国公爷,还对付不了你了?看谁先败下阵来!
晃晃脑袋,解开打结的舌头,以寒换上一个落落大方的笑脸,“如此,一言为定!”说着举起手掌。
“一言为定。”双掌相击,南江雪也笑的无比真诚。
以寒心道,我这师妹当真是师伯的徒弟?师父不是说师伯他为人古板吗?
南江雪心道,我这师哥当真是师叔教的不耐烦了才打发走的?怕是被师哥气跑的吧?
墨碣心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阿木心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沈明瑄心道,我是皇帝,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聂远心道,陛下的脸色太吓人了!今天一定要离陛下远点!
南江雨心道,他若是做我姐夫,似乎也很有趣呢!
小十三心道,面首是什么?于是也便开口直接问道,“雪姐姐,什么是面首?我可以吗?”
南江雪和以寒齐齐一呛,南江雨则大笑出声,“噗哈哈哈!可以的可以的!”然后一阵劲风,南三公子的身体“嘭”地撞开房门,径直飞了出去。
“主子,您还好吗?”护卫清尘急忙追出,一脸同情却也不免心下埋怨:主子您这不是自找倒霉吗?您就不能控制下自己。您看看属下我,虽然肠子都抽筋了,可还是坚决忍了!
“小五姐姐!这回摔惨了,快来看看我吧!”南江雨躺在甲板上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大声哀嚎。
“别理他!”佑晴拽了拽小五的衣袖悄声道。
“真摔坏了怎么办?”小五有些担忧。
“真摔坏了还能喊那么大声?”佑晴道,“而且大小姐也舍不得真下狠手,放心吧。”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过了两日,船舫驶入祇都。
皇帝的先头队伍早已为南江雪一行准备好了下榻的宅院,位于梅子巷的一隅。
比起那些繁华熙攘的街区,被很多树木环绕的梅子巷显然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有喜爱舞文弄墨的富家子弟会在这里购个园子,偶尔来小住一段时间,或是让他们重要的门客友人暂居。
这所宅院看上去并不显得有多特殊,位置却比其它房舍更加清幽一些,青漆大门上,挂着一只刚刚制好的匾额,上书“南园”二字。
以寒也欢天喜地地住了进去。
“师妹此前可来过祇都?都城繁华,当真让人流连忘返,这几日师哥便给你做个向导,近一点的石遂街太平坊,舞乐最是好看,远一点的郊外胥冲山,别具一格。另外,洛河边还有些著名的楼馆,里面的姑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其中一位花魁名叫兰娘,芳名远播,哪日你扮上男装,师哥带你……”
说好的君子如玉呢?
“以寒公子,这恐怕不太好吧?”聂远实在忍无可忍,当即出言打断了他,“公子若想风流快活,自行去了便是,那样的地方,大小姐如何去得?”
“聂公子此言差矣。”以寒摇头道,“我师妹巾帼不让须眉,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我都不介意,聂公子你为何这般介意?莫非你……”说着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起聂远,打量的禁军大统领冷汗直冒。
“我……我什么?我没有!”他急道,不自觉地看了看一旁的皇帝。
“师哥,”南江雪笑眯眯地看向以寒,“师叔教过我一个方子,配出来无色无味,却能把人彻底毒哑,你可也听过?”
以寒吧唧吧唧嘴。“王公子,聂公子,有空常来啊!”他露出一脸假笑,既而转身对随从阿木喝道,“把我的行李放到……离我师妹远一点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