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赤雷归队

邺谷城外，一支万人军团行进而来，骑步混合的队伍间，还护卫着数十辆马车。

高高擎起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除了靖北军的黑色“南”字大旗，还翻扬着红颜色的旗帜，上书斗大的“雷”字。

“是赤雷！”城头上的军士发了一声喊。

很久没见过赤雷的旗帜了，这支本属靖北北线的劲旅，在南江雪离开燕京时未曾跟随，也没有参加他们与极北联军的整场战事。

如今，南怀仁叛军节节败退，北线军已逼近燕京城外的色勒莫大营，他们竟然出现了！招摇地打起旗号，盔明甲亮。

有人困惑，有人不屑，更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愤慨的表情。

“弓箭手！”一声喝令带着浓浓怒意震耳欲聋，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正是当值武官，黑旗军参将霍亚。

一片吱呀呀扯动弓弦的声响，无数箭矢齐齐指向城外的赤雷，阳光下拉起了一道凌厉的亮线。

“别再往前走了，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霍亚朝城下吼道，“上官辰！出来说话！”

一匹战马跃出队列，马上之人赤色战裙，猩红将袍，正是赤雷统领上官辰。

“霍亚！”上官辰抬起头喊道，“烦你禀报大小姐，赤雷上官辰求见！”

“你求见？”霍亚立起眉毛，“大小姐返回北线的时候你在哪？我们跟极北连番血战的时候你在哪？南怀仁举兵反叛的时候你又在哪？这时候想起求见大小姐，你不觉得晚了点吗？！”

“从前我还挺佩服你，不想你竟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混蛋，如今可是见南怀仁大势已去，所以带着你的兵跑到邺谷城，打算重新对大小姐效忠了？”

“霍亚！”上官辰皱眉道。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马踢了？”霍亚也不理上官辰，扯着嗓门大声骂着，“莫说见大小姐，你撒泡尿照照，看自己还有没有脸站在咱们北线的兄弟们面前？你跑到这来，就不怕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我跟你说不清楚……”

“什么说不清楚？怎么就说不清楚？”霍亚再次打断上官辰，“你他妈的今天若不跟我说清楚，非但别想进城，你的赤雷也都等着挨揍吧！啊！谁打我？！”正嚷的大气凛然，头盔突然被谁敲了一记，他瞪着眼睛回头怒道。

“大大……大小姐！”看到来人，火爆的黑旗参将登时藏起了待要提起的拳头，喉咙里即将爆出的粗口也生生咽了回去。

南江雪一身轻甲，身后站着墨碣和冥犀，也没搭理霍亚，只是向城下看了看，上官辰急忙跳下了战马。

“大小姐，上官辰这墙头草，还舔着脸说要见您，末将这就让人把他射成刺猬，给大小姐出气！”霍亚摩拳擦掌道。

“开城门。”得到的只有大小姐简单的三个字。

“啊？开开开城门？”霍亚一脸错愕，见南江雪径自走开，不敢骚扰鹰卫的统领，于是一把拉住了主帅的贴身护卫，“诶墨碣，大小姐……什么意思啊？就这么放他们进来？”

“快开城门。”墨碣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便跟上南江雪朝城下走去。

“开城门！”霍亚大吼一声，“啊大小姐，等等我呀！”他一边迈开步子追了过去一边还自顾自地大声嘀咕着，“也好，来个关门打狗，看这帮孙子往哪跑！”

城楼下，南家二公子南江云和北线中将夏之岚正在等候。

带着他们，南江雪在一队雪狼的随同下走出了洞开的城门。而邺谷城外，赤雷骑兵早已下马，数十辆马车之上，也走下了很多不着军服的男女老少。

“末将上官辰，叩见大帅！”战袍一掀，赤雷统领单膝跪倒，在他身后，那些男女老少和一众军士也都跪在了地上。

霍亚撇撇嘴，心道，下跪求饶就有用了？

“上官将军。”南江雪含笑走到了上官辰身前，霍亚则继续在心里咕哝着：大小姐笑的这般亲切，上官辰你这就要倒大霉了！

上官辰抬起头。

数月未见，这个从大战中走出的女子，身上又多了几分沉静的威势，一双看着他的眼睛深邃且明亮，阳光洒在其中，还带了一层金色的暖意。

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赤雷统领朗声说道，“禀大帅，四姑奶奶全家已安然接出，上官上师、丘旭大人、车克葛大人等二十八位大人及家眷亦皆安好，现全部护达，其它州郡要员，末将也已派人护卫妥当，特来复命。”

“近卫旅程老将军正在整顿色勒莫大营，并有信报托末将转呈大帅。南怀仁叛军退守燕京城，兵力四万，另有一支堇翼部队自清江大营出发，镇压南部部分村镇起事，兵力两万。”只听赤雷统领朗声说道。

四姑奶奶全家安然接出？复命？信报转呈？叛军退守？什么意思？

霍亚迷惑地挠了挠脸，却见南江雪点点头，既而正容向上官辰躬身行了一礼，“辛苦上官将军了！”

“末将惶恐！末将职责所在！”上官辰一怔之下，急忙压低了身体，而见到南江雪这一举动的赤雷军一时间竟全都红了眼睛。

四个月的时间，他们背负着南怀仁猜忌的目光和北线同袍鄙夷的骂声，按住战士心中纵马拼搏的渴望和未能参加北线热血大战的不甘，便在南江雪这一躬之间尽数化成了眼中晶亮的水光。

亲手将上官辰扶了起来，南江雪转向他身后的层层兵勇，踏前两步，扬声说道，“大家委屈了，江雪在此谢过！我北线儿郎，无论在哪个战场上，都是当之无悔的英雄！”

朗朗的声音响彻而去，激起一片震天的回应，“誓为大小姐效命！”

邺谷城头，守城军士垂下手中的弓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傻傻的表情。

走到那群男女老少之前，南江雪将为首的几个人一一扶起。

“姑母受苦了。”拉起南怀嫣的手，南江雪露出一个微笑，又朝南怀嫣的丈夫拓跋敬点了点头。

“小雪……”南怀嫣的泪水夺眶而出，“谢谢你想着姑母。我……我听说嫂嫂她……”

南江雪微垂了一下眼眸，拓跋敬忙道，“怀嫣，莫要让大小姐太难过了。”

“是姑母不好。见到你平安无恙，姑母就放心了。风儿、云儿和小雨都好吗？”南怀嫣拭着眼泪，她的二女儿拓跋玥也紧紧拉住南江雪的手叫了一声“江雪姐姐”。

“都好。姑母别担心。”南江雪轻轻抚了抚拓跋玥的头，“玥妹妹似是又长高了些呢。”

“江雪姐姐，我大哥可在军中？”拓跋玥抬起头问道，南怀嫣也紧张地看着南江雪。

“在。”南江雪道，又看向南怀嫣，“珉表哥一切都好。姑母也放心，我派了鹰卫去新宾沁，定护瑜姐姐周全。”

“好好，谢谢小雪，有你在，姑母自是放心的。”南怀嫣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轻轻拍了拍南怀嫣的手臂以示安慰，南江雪又将目光转到另一个人身上，上前道，“上官叔叔。”她看着上官长鹤花白的头发，语气中也有一丝明显的波动，“小雪……让叔叔操劳了！”

“大小姐，”北地上师的眼中也闪烁着点点泪光，“下官幸不辱命。”

紧握着上官长鹤的手，对后面的上官瑶点头致意，南江雪转而对其他人道，“诸位大人忠心赤胆，劳苦功高，江雪特迎诸位大人入城！”

※

邺谷城中，夏之岚亲自带赤雷军进驻兵营，瞪了满脸痴呆的霍亚一眼道，“让你的人都别惹事，否则大帅饶不了你！”

“是是！”霍亚鸡啄米一样点头应承着。

“将军，这什么情况？”看着夏之岚离开的背影，一名武官问霍亚。

“我怎么知道？”霍亚又挠了挠脸，“我一会儿去大小姐那探探，你看好了营地，让那些混小子都给我老实点！”

“是！”武官应道。

与此同时，南江云也安顿了南怀嫣一家，以及赤雷所护送的一众燕京官员及其家眷，上官长鹤、丘旭、车克葛等几位重要官员和上官辰则随南江雪来到了元帅驻地。

也不知他们在堂内在说什么，总之外面的武官是越聚越多。

一开始来的人还鬼鬼祟祟琢磨好借口，后面的人眼见这么多我辈中人，于是全都放下心来。

众将交头接耳，并不时朝房门张望一番，眼巴巴地看着夏之岚和南江云走了进去，一个个越发抓耳挠腮起来。

“赤雷怎么来了？”见霍亚到来，一群人立即凑了上去。

“怎么都来问我？”霍亚气恼道。

“废话！大小姐出城的时候，你不就跟在身边吗？怎么说的？”

“上官辰说什么职责所在，大小姐就说委屈大家了，北线儿郎，在哪儿都是英雄，还向上官辰行了个礼。”霍亚头大地说道，“然后大小姐跟四姑奶奶和上官上师他们说了些什么，再然后就进城了。”

“什么职责所在？委屈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赤雷当初留在燕京……是大小姐的意思？”有人分析道。

“可咱们听说，不是上官上师强留的赤雷吗？大小姐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听人提到赤雷的番号呢。”

“要不上官辰就是半路出家，向大小姐纳了什么投名状，大小姐仁慈，这才……”

“以我对上官将军的了解，他不像这样的人啊！”

“可要是硬是不让他参加极北的战事，还不如杀了他呢！”

“唉，要是三公子在就好了。三公子聪明，而且多半肯替咱们打探消息。”

……

议论纷纷的众人在外面苦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大门一开，南江雪亲自将上官上师等人送了出来，或坐或站的一干战将都反射性地跳了起来，齐齐躬身行礼。

“云儿去送送几位大人。”南江雪对南江云道，然后扫了一眼众将，冷哼道，“你们都没事儿干了吗？”

“禀大帅，赤雷的兄弟末将都安置好了，大帅放心！”霍亚忙道，他这个借口看上去最是冠冕堂皇。

“末将是来给大帅送军报的。”一个抢了斥候差事的武官也躬身禀道，“大公子明日即可返回邺谷城。哦对了，阔尔罕那家伙，大帅打算什么时候处置了啊？我瞧见他就生气，您怎么还让那小子跟着大公子去打褐爪叛军？”

“咳咳，大帅想做什么要你管！屁股不想要了是不是？”一人提醒道，见南江雪看向他，于是忙道，“啊末将是想来问问，那那个……”说了一半却忘了自己方才编的是什么由头。

“那个咱们接下来的计划是啥……”另一人赶紧为同袍打圆场。

“啊正是……”同袍感激道，随即却又皱起了眉毛，“计……计划昨天咱们不是都已经知……”说了一半立刻闭上了嘴巴，狠狠地瞪了圆场打的漏洞百出的帮手一眼。

南江雪噗嗤一笑，这些骁勇爽利的汉子，几乎全部年长于她，严肃起来个个大将之风，可有的时候却又跟孩子一般。

是自己杀戮过重？或者也许有时，他们也把她当成愿意呵护的孩子，故意逗她高兴。

与上官辰对视了一眼，南江雪转身笑道，“行了，都进来吧！”

“是！”众将齐应一声，兴高采烈地全都灌了进去，与此同时，几名赤雷武官也随同南江雪的贴身护卫墨碣来到了元帅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