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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桦未去赴宴,而是有其它事要办。大小姐则很听话,一直都没有离开行馆。
晚膳后,莺莺燕燕们又开始为南大公子忙碌起来。
有的去做小食供大公子宵夜,有的去熬解酒汤,待大公子晚宴归来后饮用,有的则去准备大公子沐浴的一应物事。
一个美姬还喊住了南江雪为她掌灯,以便她采摘新鲜花瓣,届时洒在大公子的浴池之中——好像只有这个侍从看上去还算和善,而且长的还那么俊俏。
南江雪笑吟吟地执着灯笼,还不时说“那一朵看上去不错”、“增加点粉颜色或许更好”……
美姬听了甚是愉悦,风豹们却都抽着嘴角,感觉这个美姬多半是要倒大霉了,更有人开始为他家大公子担起心来。
南江风回来时亥时将尽,马车在行馆门口刚刚挺稳,莺莺燕燕们已经迎上前去。
护卫龙羽跳下马车,丝毫不理睬众美姬,而是自己将大公子接了下来,阿斯兰则一个手势,一队风豹侍立两厢,轻甲佩剑,美姬们更加不敢造次,唯有恭谨地跟在南江风的身后向正堂走去。
正堂之内,值岗风豹向南江风禀报“某某大人派人前来问候”、“某某大人送来礼单”,那俊俏的侍从端来了清茶。
一名美姬很有技巧地挤开了那侍从,将一盅汤盏恭敬地奉到南江风面前,“大公子,婢子为您准备了解酒汤,您用一些吧。”
南江风“嗯”了一声,接过汤盏,顺手将礼单放到一旁,被挤开的侍从忍不住磨了磨牙。
“大公子,天色不早了,让婢子们服侍您沐浴安歇吧。”另一名美姬低眉垂目,脸上还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抹红晕。
“不必。你们也辛苦了,都早些休息吧。”南江风并不起身,只淡淡说道。
“三殿下命婢子们定要服侍好大公子,若是……若是……”那美姬听了,当即便跪了下去,委屈道,“可是婢子们哪里做的不好,惹大公子不快,还是……婢子们粗陋浅薄,不得大公子欢喜。”
说到这里,一双美目已是盈盈欲滴,“三殿下若知婢子们第一天便遭大公子这般厌恶,那……那婢子们便没有活路了。求大公子慈悲!”
言罢便叩下头去,另几个美姬也都翩翩跪倒,房间里一片软语温求。
风豹冷脸垂眸,南江风眉头微皱,那俊俏的侍从则摸了摸鼻子。
“大公子,”侍从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四位姐姐从午后一直忙到现在,一番心意,皆是为了大公子。大公子想是有些疲累,姐姐们准备的汤浴恰能解乏。这位姐姐亲手为大公子准备了小食,那位姐姐还特意采了许多新鲜花瓣,不知哪位姐姐懂得疏络推拿,那大公子明日便会更加神清气爽了。”
“正是!正是!”美姬们纷纷附和,对这个侍从真是越看越顺眼。
“婢子略通推拿之术,大公子若不嫌弃,便让婢子服侍吧。”其中一人话未说完,脸上已尽是娇羞。
“甚好。姐姐们不但人生的美丽,而且又懂得这许多。”侍从赞道,也不理睬南江风射向她的古怪目光,可就在此时,一个美姬突然毫无征兆地躺倒在了地上。
“哎呀!”未及旁边的另几个美姬做出反应,那侍从已经叫了起来,“这位姐姐怎么了?定是操劳过度,一时晕过去了。如此娇柔的身子,便是三殿下有命,姐姐们也不必如此拼命啊!我家大公子,最是温柔体贴了。”
说着对一脸黑线的风豹道,“两位大人,快扶这位姐姐去歇息吧,想来明日便好了,不过,还是去城中请位好郎中,更加安心才好。”
两名风豹偷眼看了看南江风,见后者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于是上前将那美姬架了起来。
“三位姐姐,还不带大公子去沐浴更衣吗?”侍从又对着剩下的几个发愣的美姬说道。
一行人出了正堂,向后院走去,又一名美姬突然抱住了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哎呀!”侍从又瞪大了眼睛,“这位姐姐可是吃坏了东西?”
“我……我……”那美姬弯着腰,一脸苦难。
“姐姐快去!那个……要是没忍住……那就……那可就……”侍从欲言又止,美姬一张脸涨的通红,猫着腰捂着肚子便跑了开去,身后的龙羽和风豹全都拼命低头忍笑。
“大人,”侍从对风豹的统领道,“不然再去请个郎中吧,若是这位姐姐一整晚都……那个……那可是难过的很呢。”
阿斯兰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跳,向一名风豹做了个手势,那风豹便即领命而去。
“两位姐姐,那便全都劳烦两位姐姐了。”侍从对剩下的两名美姬说道,两名美姬僵硬地笑了笑,心里却已开始发毛。
后院的一间厢房,雾气漫绕,香气轻浮。
龙羽和风豹留在了门外,那侍从则与两名美姬随着南江风走了进去。
阿斯兰用眼神询问着墨碣,意思是“肯定还没完吧”,墨碣抿唇看着他,似是在说“大人您觉得呢”。
屏风之后,灯烛暖魅,水光盈盈,衣架上搭着干净的寝衣,浴池边的案几上,整齐地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食、一篮色泽鲜艳的花瓣和几条雪白的软巾。
一名美姬开始向浴池里洒花瓣,动作甚是妩媚,另一美姬则上前为南江风宽衣解带。
男子那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胸膛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温雅而又刚阳的气质,令这位也称得上颇有见识的美姬不自觉地心中一荡。
南江风看了看站在屏风旁的侍从,后者则对他灿然一笑。
“阿嚏——”正在美姬沉醉在与这位英俊的南大公子可能的温存中时,却被自己一个大大的喷嚏打断了想象,然后,她的喷嚏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哎呀!”侍从的叫声又响了起来,门外的几人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姐姐你莫不是着凉了吧?”只听那侍从急道,“快快回房歇息,若是加重了可怎生了得!而且这般情况,如何服侍大公子?”
说着便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把喷嚏不止的美姬拉了出去,对着努力绷着一张严肃脸的阿斯兰道,“统领大人,这位姐姐也需要一位郎中!”
返回房中,侍从只见那撒花美姬已然僵在了原地,正惊恐地看着自己,似是生怕那句不祥的“哎呀”再从他的嘴巴里冒出。
“哎呀!”然而,那两个可怕的字还是不可阻挡地迎面袭来,连南大公子的太阳穴都忍不住跳了几跳。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侍从惊道,说着拿过一面镜子端到那美姬面前。
镜中,一张原本光洁白皙的脸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好几块明显的红斑。
“啊!”美姬尖叫一声。
“姐姐你可是方才采花时,对哪种花草不适吧?”侍从关心道,“这过敏之症可大可小,万万不可轻忽。姐姐你可千万莫抓,若是抓坏了,这花容月貌日后可就毁了。”
“大公子,属下这便派人再去请一位郎中。”不待侍从开口,门外已传来了阿斯兰积极主动的声音,紧接着,最后一位美姬掩面奔出。
“墨碣,你可真不容易。”看着那狼狈逃窜的俏影,阿斯兰不无同情地对墨碣说道,在场的其他人均齐齐点头。
房内,侍从对着南江风呲了呲牙,走过去拾起美姬丢下的花篮,把里面的花瓣一股脑地倒进了浴池里,用手搅了搅,然后笑吟吟地回过身,躬身说道,“大公子,都准备好了,请您沐浴吧!哦哦,让小人先服侍您宽衣。”
说着走上前去,取下腰饰,除下南江风身上的内裳,又伸手去解他中衣的带子。
“如此,还不满意?”南江风捉住她的双手,“也不知你在雪归山上都学了些什么!”
他面带戏谑地看着她,一双眸子却有些沉浓。
“我这一身的医术,一多半都是跟你义兄学的,哥哥觉得能学成什么样?”南江雪眨眨眼睛。
“在燕京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南江风道。
“不透露身份,不擅自行动,不经你同意,不可……找别人麻烦。”南江雪掰着手指道,“那那这次的事,你也没反对啊!”
说着又嘻嘻笑道,“哥哥莫要心疼,那些美人明天便都好了,至于日后还会不会复发……哼哼,我可不能保证。快沐浴吧!一会儿水都凉了。而且这些花瓣,虽是那破了相的美人摘的,可我一直在旁边提着灯笼照亮啊!累坏我了!”
南江风瞪了妹妹一眼,说道,“还不出去?”
南江雪扮了个鬼脸,抱起案几上的几碟小食,绕到屏风后面往地上一坐,“大公子您沐吧,小人在这里侍候。喝那么多酒,万一哪里不舒服了呢?”
南江风无奈轻笑,“只要你不给我下药,我就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今晚都谁去了?”南江雪嚼着糕点口齿不清地问道。
“除了三皇子和户部尚书,六部和中枢都去了人。”南江风道。
“这么多人,又如此张扬,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南江雪道。
“户部邀约,勉励北地,郡王亲临,以示皇恩,一切顺理成章。宴席又做在大庭广众之下,既彰陛下对皇三子的圣眷,又显皇三子磊落大方,旁人自是无话可说。”
南江雪撇了撇嘴,“庙堂之上,人心都是这般的七窍玲珑。幸亏是三叔跟天元斡旋往来,若是大伯父,呵呵呵。”说着脑子里不知浮现出了怎样的情景,忍不住坏坏地笑了起来。
“三叔着实不易。”南江风道,目光幽深。
都道是沙场凶险,你死我活,但庙堂却更加错综复杂,诡谲多变,一言一行,都可能决定人的荣辱,都可能决定沙场的走向。
他们的三叔父确是做的甚好,多年来关阳要塞虽凛然而立,却始终不起波澜,这朝中要员,对他也都很是熟悉,言语之中,听得出种种赞赏之意,只是这些要员,大都属皇三子派系。
皇帝身体不好,储位之争在所难免,只是北地在其中要扮演何种角色?三叔父的心里,又希望北地扮演何种角色?
听南江风半晌不语,南江雪悄悄探出头,向里偷瞄了一眼。
细碎的水珠带着烛火金色的光亮,闪动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宽宽的肩膀,在任何时候都那般挺阔,随时能扛起天地,给人安全。
兄长这般的好,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南江雪心想。
忽觉南江风的目光投来,她急忙缩回脑袋,叽叽一笑。
“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她道,“想来宴席上也是一番你来我往,寒暄周旋,哥哥乏了吧?水凉了吗?若是凉了,我便命人去添。”
“小雪这般体贴,哥哥真是受宠若惊。”南江风的淡笑从屏风后传来。
“我赶走了你的美姬,再不体贴点,回到北线,怕会自食恶果。”南江雪笑道,“晚宴之上可有美人歌舞?”
“有。”南江风笑道。
“可有美人奉酒?”
“有。”
“可有美人陪侍?”
“也有。”
南江雪恶狠狠地啃着芙蓉糕,“我回去便告诉娘,说你在祇都花天酒地,乐不思蜀。不,我去告诉大伯父!”
“那我可是也需告诉大伯父,有人要去南风馆?”
“嗖”地一声,被啃的一塌糊涂的芙蓉糕残余越过屏风,砸进了南江风的浴池之中。
“过两日便是这里的惜巧节,想来到处都很热闹,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南江风笑道。
“好啊!”南江雪大喜,“这几天,不是别人来拜访你,便是你要去拜访别人,闷死我了。你又不让我自己出门,你那些风豹,恨不得把我拴在腰上。那咱们说好了,惜巧节那日,可要顺我心意。”
“南风馆不准去,其它都好说。”南江风笑道,又一块嗑了一半的蛋黄卷飞进了他的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