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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檐飞峻,丽采横空,繁华壮观都城。云母屏开八面,人在青冥。凭阑瑞烟深处,望皇居、遥识蓬瀛。回环阁道,五花相斗,压尽旗亭。
歌酒长春不夜,金翠照罗绮,笑语盈盈。陆海人山辐辏,万国欢声。登临四时总好,况花朝、月白风清。丰年乐,岁熙熙、且醉太平。
祇都,天元国都城。两百年无大战,八街九陌,车水马龙,更有洛河蜿蜒旖旎,水上舟舫穿行,两岸高楼鳞次,画桥烟柳,市列珠玑。
一行车马由吏部官员和京畿戍卫的引领进入祇都北城门。尽管祇都百姓见多识广,而近期因宫宴抵达都城的达官显贵也是络绎不绝,但这一行车马还是引发了不少注意。
“这是北地的队伍吧?”
“一水的骑兵啊。”
“听说这次来的是靖国公的长子南江风,在靖北军做将军。”
“是那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吗?看上去也不像个武将啊!能打仗吗?”
“人家是国公的儿子,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不能打仗有什么关系。”
“人不可貌相。我一个堂兄是京畿戍卫队的,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南江风,常年跟极北人作战,是员猛将。”
“我看只是传言吧?这样的气质,要说舞文弄墨我信,舞刀弄枪?”说着摇了摇头。
……
这一行正是南江风的队伍,四十人的骑兵护卫队,其中十名鹰卫和三十名风豹,都是颇具头脑的顶尖好手。
此刻的南江风正坐在队列的马车里,而与吏部官员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则是上官上师的学生林桦。
林桦虽然未领北地官职,但一直跟随上官长鹤打理政务,此次被南怀瑾派来辅助南江风。
林桦身形清瘦,一方纶巾,一席轻衫,如画的眉目间透着一股疏淡的气质,自是很难将他跟征伐沙场的武将联系在一起。
不过女人们倒是没去理会他是不是南江风,能不能打仗这样的话题,窃窃私语中皆是赞叹——不想北地竟也有这般气质临风的男子。
一路来至鸿和行馆,马车上先跳下一个俊俏的侍从,美目微微一扫,既而恭敬立于车边,一身军常服的南江风随即走了出来,在林桦的陪同下与吏部官员寒暄着走入行馆大门。
因要回去复命,吏部的官员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令他满意的是这南大公子虽是武将,但不仅谈吐温文,也很懂事故,让人封了银子说劳烦大人和京畿戍卫队的兄弟们了,一点茶酒钱,大人莫要推拒。
军士们很快将行馆一应事务安顿妥当,接下来便是等待十日后的宫宴,或是朝廷的其它旨意,而此刻的天元朝堂上,群臣正因南江风的到来议论纷纷。
“陛下,天降祥瑞,陛下泽福,设宫宴嘉勉群臣,然靖国公却仅派一养子前来,臣以为此举实有轻慢之意。”
“北地以拒敌为由,多年来聚财敛兵,越发自以为是,如今派一武人至此,不知是何用意?”
“这般的事务过去向由靖国公的弟弟南怀仁亲自主理,身份得当,处事周全,如今突然换成了他这个所谓的儿子,的确有些奇怪。”
“一介边陲武夫,难道也要登这大雅之堂?”
“陈大人此言何意?如今这朝堂上,莫非已容不下我们这些戍守边关的武将了?”一位年过半百的武官听罢双眉一竖,正是常年镇守天元西境近日刚刚返都的一品将军许印。
“许将军误会了,本官绝无此意!”那陈大人道。
“陛下,”许印也不理会那陈大人,出班躬身道,“这南江风十二岁随靖国公南怀瑾上战场,十五岁独立执掌黑旗军的两支劲旅,现任靖北北线军副总指挥,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臣也研究过他的几场仗,绝非泛泛之辈。既他到来,陛下正可以从他口中了解更多北境军情,至于养子身份,边陲武夫,臣以为都无关紧要。”
“许将军怎地如此说话?”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皇家有皇家的颜面,怎能说无关紧要?”
“那南江风虽是养子,据说已入了南氏族谱。”
“那有何用?可见靖国公将他立为世子?”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在昭阳殿上争来执去,皇帝听了一会儿后轻咳了两声,殿上这才安静下来。
“铮儿,你曾去过北地,也见过这南江风,你以为如何?”皇帝看向自己的三儿子。
“启禀父皇,儿臣去北地时,主要由南怀仁接洽一应事务,靖国公的那位养子,儿臣并没有太多交道,只是觉得此人看似谦谨,却心思深沉,也不怎么把朝廷放在眼里。靖国公此番派他前来,儿臣也不解究竟是何用意。”皇三子沈明铮禀奏道。
皇帝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对众臣道,“南大公子初入祇都,你们莫要怠慢了。”
※
散朝后,皇帝转至御书房,一时有内监来报,贵妃娘娘备了几样精致小菜,问陛下可要去瑶华宫用午膳。皇帝想了想,说道,“不了。”
“那老奴为陛下在这里摆饭?”身边的内监总管罗祥道。
“嗯。”皇帝点点头,又问道,“听说瑄儿今日进宫了?”
“是。现下大概是在长孙娘娘那。”罗祥答道,“陛下可是要召四殿下前来?”
“去萱若宫吧。”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朕也有日子没去看容惠了。”
“是。”罗祥应道,已有其他内监退出御书房,快步向萱若宫而去。
“哦对了,朕这两日用的血燕,觉得不错,给贵妃送去些。你亲自跑一趟吧。”
“老奴遵旨。”罗祥再应一声。
御书房外,皇帝在内监的搀扶下登上帝辇,一行宫人宿卫朝萱若宫而去。
天元皇帝四十多岁,本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但身体一直不太好,近年来更是每况愈下,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看上去也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不过依然隐约透着年轻时曾有的英俊。
萱若宫是长孙容惠的宫院。
长孙容惠是殿阁学士长孙唯嫡长女,十七岁嫁予当今皇帝,秀外慧中,性子温和,不争宠,不树敌,皇帝对她也颇为喜爱,育有一子,名为沈明瑄。
沈明瑄十五岁时,长孙容惠生了场大病——但一些宫人们私下议论,她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自那之后便很少离开萱若宫。
帝辇到时,长孙容惠和皇四子沈明瑄已在门外迎候,对着皇帝拜了下去。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亲手搀起长孙容惠,又对自己的四儿子说了一句,“瑄儿也在。平身吧。”
“听说陛下还没有用午膳,臣妾已让人重新摆了,只是有些仓促,不知是否合陛下的意。”长孙容惠道。
“你吃的历来清淡,朕是喜欢的。”皇帝道,“近日身子如何?”
“臣妾一切都好,只是躲懒罢了。劳陛下挂心了。”长孙容惠含笑道。
“若是身子无碍,也别总闷在这里。御花园如今景致不错,水边也清凉,去散散心。”
“陛下说的是,这个季节正是荷花开的好的时候。”长孙容惠道,“不过瑄儿时常来看臣妾,臣妾却也不觉得闷。”
“瑄儿孝顺,朕自然高兴。不过,”说着转向沈明瑄,“你年龄也不小了,朝廷上的事日后也当上上心,多跟你三哥学学。”
“是。儿臣惭愧。”沈明瑄道。
“三皇子颇具天资,束发之年便已帮助陛下打理事务,瑄儿若要学个几分,怕是得多下一番苦功才行。”长孙容惠道,“陛下还是莫要给他太多压力,凡事欲速则不达,届时反而惹陛下生气。”
“那便多下一番苦功。”皇帝道,言语中稍有不悦,“朕的儿子,只要忠心办事,朕心里自有计较。若是终日无所事事,倒真会惹朕生气。”
长孙容惠低下头,沈明瑄忙道,“是。儿臣记住了。”
一时午膳摆好,皇帝命沈明瑄也一同坐了,随口问道,“此次朕大宴群臣,北地来的是靖国公的长子南江风,你可知道?”
“儿臣听说了。”沈明瑄道。
“今日朝堂上为这事吵的朕头疼,一说靖国公派一养子前来是轻慢皇家,一说北地派一武人不知是何用意,你三哥觉得靖国公的这个养子心思深沉,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你怎么看?”
“禀父皇,儿臣觉得,靖国公对这位南大公子似是颇为看重,据说少年时起便随靖国公征战,十五岁入了南氏族谱,军旅多年,立得了不少战功,如今是靖北北线军的统领级将军,但为人并不张扬,也很少参与政务,北地的政务,主要是南家三爷南怀仁和上师上官长鹤在帮着靖国公打理。”沈明瑄答道。
“看来你对他印象还不错?”
“儿臣与他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印象确实不错。他身为武将,功夫了得,却没有武人惯常的毛躁,虽说是靖国公的养子,北地上下或真心或假意地尊一声大公子,但也不见他有什么骄矜或是不满,说话得体,做事周全。想来三哥也是因此觉得他心思深沉吧。”沈明瑄道。
“那你觉得,靖国公此次让他来祇都,可有什么深意?”皇帝又问。
“儿臣不知。”沈明瑄道,见皇帝看他,又道,“许是想让他认识些人,对朝廷多些了解吧。毕竟他是靖国公府的长子。”
“你们也算旧识,得空走动走动。”皇帝一笑,说着又指了指席上的菜肴,“吃吧,怎么不动筷子?朕看你母妃还特意为你添了菜。”
“是。”沈明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