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埋葬】

雷恩离开了。留下重伤昏迷的哈布，阵亡的汉堡和被他亲手杀死的黑夜。林宇从哈布的布包里拿出火折子，聚拢了一些木柴生火照明。他想去给哈布找些草药，但又不敢离开他半步。丛林里野兽遍布，他不确定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冒出一只野兽杀死哈布，他不敢冒险，不敢拿哈布的生命冒险。林宇将希望寄托于牛头人强大的体质和恢复力，期待哈布能自己醒过来。

怔怔的望着眼前燃烧着的火堆，林宇的心里难受的快要发疯。虽然在艾泽拉斯这片熟悉却又陌生的土地上，他经历了不少磨练。但本质上，林宇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吃地沟油，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然后稀里糊涂考上大学的普通学生。他见过血，也杀过人，但他从未经历过今天经历的局面，亲密的战友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惨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敌人不屑于收割掉他的生命，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林宇心神俱疲。

“冷静，我需要冷静。”林宇嘴里不住的低喃着，他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着的柴火戳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从胳膊传入大脑中枢，伴随着疼痛还有一阵沁香的烤肉味道。豆大的汗滴从林宇的额头上流下，死死的咬着嘴唇承受着这份剧痛，林宇需要借助**上的疼痛暂时减轻内心的负罪感，他需要冷静，他需要借助疼痛让自己清醒。

戳在胳膊上的柴火渐灭，林宇颤抖的将这根自虐的武器扔掉，用力了呼吸了几次，擦掉脸上的汗液。头脑清醒的林宇心疼的看了一眼被自己灼伤一片焦黑的胳膊，暗骂了自己几声傻逼之后，开始对之前的战斗进行反思。

他这个习惯是在丛林生活时养成的，带着阿布在那种环境生存，如果不会反思，他和阿布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轻咬着拇指，林宇思忖了一会之后，神经质的反推理道。

“从一开始，我和哈布就踏进了雷恩的圈套之中。他先是用图娜的死因扰乱哈布的心神，让他开始慌乱着急，然后让我跟着哈布一起去找他战斗，我只是雷恩的一个棋子，有我在，哈布就没法放开手脚和雷恩交手，他需要分心保护我的安全，在同等级别的战斗之里，分心几乎就等同于失败。等我和哈布走进丛林之中，再通过爆炸陷阱引我们入瓮。他的目标很明确，率先触发陷阱重伤汉堡，并使用曼陀罗花粉麻痹汉堡的神经。没有战斗伙伴的兽王猎就跟不会布置陷阱的生存猎人一样，毫无威胁可言，作为猎人中的佼佼者，雷恩太清楚这一点了。汉堡重伤，无法加入战斗，雷恩再触发其他陷阱重伤哈布，致使他丧失战斗力。从始至终，雷恩都没有正面和哈布交手。就像哈布口中所说的一样，雷恩布下了巨大的蛛网，在蛛网中央操纵着丝线让哈布和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失败。至于不杀我的原因，雷恩应该是想通过我告诉哈布杀死图娜的真凶是哈肯，让雷恩与哈肯反目成仇。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如果哈布一开始没有跟我讲述他的经历，如果我没有猜到哈肯就是幕后真凶。恐怕等哈布醒过来，我真的会告诉他一切，而那个时候，哈布和哈肯之间将再无回旋的余地。雷恩就可以做到兵不血刃的让血蹄村陷入内乱之中。这个雷恩的心计，恐怕和哈肯不逞多让。”

林宇缜密认真的推算完雷恩的计划之中，眉头紧皱，思索着这个计划之中的漏洞，反复考虑的多次之后，林宇惊悚的发现只要哈布和自己去找雷恩，那么雷恩的计划就一定可以按部就班的实现，这个可怕的猎手已经预料到一切不可控制的因素。这个计划，是完美的。

“我竟然在这样的敌人手下活了下来，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林宇自嘲了笑了笑，从周围拾起一些木柴，加进火堆。把身上的皮甲脱下来，盖在哈布背后的伤口。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哈布的苏醒。

...

在这一片漆黑的丛林里无法得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头顶生长繁盛茂密的树叶将月亮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林宇一直守在昏迷的哈布附近。当他第三次添柴火的时候，哈布醒了。

“水，我要喝水。”趴在地上的哈布向着林宇伸出手，有气无力的呼喊道。林宇见哈布醒了，赶紧起身查看哈布的伤势，听见他要喝水，急慌慌拿起一截燃烧着的树枝，四处照亮寻找水源。这是一片林宇从未涉足过的丛林，想短时间寻找到水源几乎不可能。而且哈布现在还处于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林宇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开哈布去为他找水。把手上的树枝扔在一旁，费力的将哈布的身子翻正，见他厚实的嘴唇有些发白，眼神迷离。林宇心一横，拿出自己的匕首，在自己完好的右臂上划开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将胳膊递到哈布的嘴边。

哈布神志恍惚，感觉到嘴边有液体，看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就一把拉过林宇的胳膊，放在嘴上贪婪的吸吮着林宇的血液。用力的吸了两口之后，哈布似乎好了不少。迷离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清明。见哈布神智渐渐清醒，林宇赶紧把胳膊从哈布的嘴边收回来，从地上捡起几片散落的树叶盖在伤口上，蹲在哈布边上轻拍他的脸问道。

“哈布，你怎么样？”

“没什么事了。雷恩呢？”哈布的意识已经恢复了，看清楚蹲在自己面前的是林宇，半死不活的问道。

“他走了。”问起雷恩，林宇脸色微变，心有不甘的回答道。

“走了？走了好啊。起码我们活下来了。”感觉到林宇的不甘心，哈布牵强的对林宇笑了笑。

“扶我起来，我们这就回血蹄村。”

林宇点点头，扶着哈布坐了起来。哈布注意到林宇左右臂上的伤口，问道。

“你受伤了？”

“呃。没事，小伤而已。”林宇有些尴尬的回答道，他总不能告诉哈布这俩伤口是自残形成的。

哈布微微颔首，还想对林宇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头上插着一支箭矢卧在自己身边的汉堡时，眼睛一红，深吸一口气问林宇道。

“汉堡，死了？”

林宇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去最重要战友的牛头人。

哈布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怮，手撑着地艰难的站起来，身体摇晃的走到死去的汉堡身边，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它的尸体。林宇透过微弱的火光看见哈布在哭，在流泪，只是没有出声。

“它是怎么死的？”哈布背对着林宇问道，声音平静的就像一潭永远不会起波澜的死水一般。

“汉堡在和雷恩的宠物黑夜的战斗力占据上风，被雷恩一箭射杀。”林宇简单的回答道，他不愿意向哈布描述详细的过程，他不想刺激哈布。

哈布把怀中的汉堡平稳的放在地上。捡起自己的短刀在黑夜的尸体边上挖坑，林宇不明白哈布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道。

“哈布，你这是干什么？”

“猎人的伙伴不应该暴尸荒野。”哈布回答道。

哈布的回答让林宇心里堵塞的要命，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指着黑夜的尸体大吼道。

“可是它杀了汉堡！它杀了你最重要的战友！”

哈布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宇道。

“这是猎人的信仰。”

林宇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反驳或者阻止哈布。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眼看着哈布把黑夜放进自己挖的坑中。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

踏平埋葬黑夜的土坑，哈布把弓和短刀丢给林宇，自己抱起汉堡，向血蹄村的方向走去。

..

..

血蹄村。

哈肯等人很早就回到了血蹄村。冰蹄水井并没有发生战斗，哈肯等人甚至连恐怖图腾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如哈布所说的一样，哈肯这个强大的萨满，血蹄村领袖一露面，恐怖图腾就果断的放弃了这次行动。加强对冰蹄水井的防守之后，哈肯就带着族人重新回到了血蹄村，其中，也包括阿布。

回到血蹄村后，阿布就一直站在石牛桥头等待着林宇和哈布。他们两个人的消失让阿布心中惴惴不安。阿布向哈肯请求派人去寻找哈布和林宇，但换来的回答是其他牛头人无情的嘲笑和哈肯的拒绝。

阿布已经在石牛桥头等了近两个小时，却依然没有见到林宇和哈布。心中的不安和恐慌愈发的强烈。林宇之前不管去什么地方一般都会带上阿布。就算偶尔不带他一起走，也会告诉阿布自己去的地方，以及回来的大概时间。但这次，林宇什么都没和阿布交代，就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踪影。事情有些蹊跷，越想越怕的阿布决定出去寻找林宇和哈布，在等下去，阿布觉得自己会发疯。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血蹄村的牛头人除了几个警备的守卫之外全都回到自己的住所休息去了。阿布趁着守卫不注意，在血蹄村的武器架子上偷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别在腰上，偷偷摸摸跑出了血蹄村。

出了血蹄村的阿布顺着人工路往冰蹄水井的方向奔跑，跑出去五六百米后，阿布在他右手边的平原上远远的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本能性的迅速趴在地上，阿布从腰间拿出在血蹄村偷的小刀，紧紧的握在手里。

那两个模糊的人影离阿布越来越近，同时也越来越清晰。趴在地上的阿布眯着眼睛，看清了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正是林宇和哈布。本来有些紧张的阿布一瞬间高兴了起来，把小刀别在腰上，挥舞着手朝着林宇和哈布的方向狂奔。

林宇二人和阿布相隔不远，阿布很快就跑到两人跟前，满心欢喜的他一把扑在林宇的身上，笑嘻嘻的道。

“你们去哪了啊叔叔？”

林宇没回答阿布的问题，敷衍似的摸了摸阿布的脑袋，把他拨楞到身后，自己继续跟着哈布往血蹄村走。

林宇冷淡的态度让阿布有些不高兴，加快脚步从林宇身后走到他的身边，仰头想抱怨两句，但看见林宇那张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的脸，阿布很识趣的没有做声。

气氛有些紧张压抑。阿布仰着头看向神情各不相同的林宇和哈布，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林宇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仇恨，而哈布的眼神却平淡让人心惊胆寒。阿布这时候才注意到哈布的怀里抱着一只已经没了呼吸的白色巨狼，他对这只狼有些了解。哈布之前跟他说过他有一只白狼战友，叫汉堡。这只死去的巨狼应该就是了，但它为什么会死？在林宇和哈布失踪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阿布很困惑，但他不敢向林宇或者哈布发问。至少现在不敢。

一路沉默的有些死寂，三个人来到了石牛湖。哈布湖边把汉堡放在地上，拿出短刀开始为汉堡挖墓冢，林宇好像陌生人一样，站在哈布的身后一言不发。

“叔叔，你不去帮哈布吗？”阿布见哈布的动作有些僵硬，拽了拽林宇的手，小声问道。

林宇微微摇头，眼神锐利的盯着哈布，好像看深仇大敌一般。阿布茫然的看了林宇一眼，走上前想去帮助哈布，被林宇一把拽回原地，声音微冷的道。

“别去，他不允许任何人帮他。”

感觉到林宇的情绪有些暴躁，阿布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边。哈布的动作很慢，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汉堡的墓冢挖好。把汉堡小心翼翼的放心墓冢里，双手捧着两边的土仔细的将墓冢盖严后，缓慢跳进了石牛湖。

“哈布要跳湖！”阿布眼睛瞪了溜圆，冲着林宇喊叫道。见林宇面色如常，心急的阿布这就要冲过去拉住哈布。刚跑出去没两步，哈布手上拿着一块一米高的方形石碑从石牛湖爬到岸上，把石碑安放在埋葬汉堡的墓冢前，对着石碑深鞠一躬后，哈布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阿布见哈布摔倒在地上，慌忙的冲了过去，把手放在哈布的鼻子前，感觉到哈布的呼吸之后，阿布这才放下心，对同样走过来的林宇道。

“叔叔，哈布这是怎么了？”

“他受伤了，扶他去莫塔莎那里，他需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