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延宕了六十年的风波终于泼天掀开,却也随即消弭于无形。
三位老人在这场对往事的追溯里都伤筋动骨,虽然最终相视一笑,可是每个人都像耗尽了所有生命一般地几乎虚脱。兰泉、蔺鸿涛、杜仲、多鹤等人连忙召唤了救护车将几位老人送入医院去检查。所幸无大碍,都只是心力交瘁而已,补充营养剂与适当休息即可复原。累
简桐挺着肚子帮不上太多忙,所以只能乖乖地被送回凤鸣街去。正好,她也有事问妈。
之前简桐打电话问兄长袁殷的事,袁静兰就觉奇怪,此时见简桐回来,面上带着苍白,便越发知道有事。
因为整件事复杂而又牵扯广泛,所以简桐只拣浅显的说。只说了舅舅的身份,却略去了长春围困战一节。当听说兄长袁殷竟然真的是日本遗孤,而且竟然就是梨本家族的后人时,袁静兰真的惊呆。
“怪不得当年上山下乡,你外公要将你舅舅送到那样偏远的地方去。我一直不解,人家的父母,但凡有一点能力的,都想方设法让孩子走得不要太远、不要去太艰苦的地方,怎么你外公反倒主动将你舅舅送得那样远。”
“我还记得你舅舅走的那天正是那年冬天第一场雪。雪花不大,只是小清雪,可是那天儿啊真是嘎巴嘎巴地冷。你舅舅要走了,站在门外跟你外公辞行披着羊皮的恶狼。你外公愣是没打开房门看他一眼,我都看不过去,扑出去抱着你舅舅流眼泪。”闷
“你舅舅当时就说了一句,爸,您好狠的心。然后转头爬上大解放就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袁静兰说着落下泪来,“当年你舅舅很可能是心里埋怨你外公,埋怨你外公将他送得那样远。你舅舅走的时候一定心都寒了,以为你外公真的不舀他当亲生儿子看。”
简桐也难过垂泪,“妈我也懂了,外公之所以那样狠心,其实是担心文革里有人揪出舅舅的身世,舅舅反倒会因而受害。可是外公什么都不能跟舅舅说,就只能装作狠心”
“是。”袁静兰点头,“我目送你舅舅坐着的大解放开走,转头进屋,才看见你外公哭得满脸眼泪,目光追着窗子里的车影,久久不动。”
“如果外公如今还在世就好了,那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外公。”简桐垂泪,心中越发敬爱这位老人家。
“你外公若知道你此时这份心,相信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已经在笑。”袁静兰抱着女儿,也觉欣慰。
“妈”简桐迟疑,“我可不可以问您一点旧事”.
袁静兰微微皱眉,却也还是点头,“你婆婆前些日子也来看过我,我想既然她都能敞开心扉,那我这个当妈的就也更该舀出勇气面对自己的孩子。”
简桐垂下头去,“妈,其实您是不是早就跟靳家有所交集甚至很早就认识了我公公啊”
袁静兰微微尴尬一笑,转头去望窗外梧桐斜阳,“我跟靳欣、于静怡都是同学。其实我从小就受靳家关照,念的学校都是安置大院子弟的,是当时教学条件最好的。靳欣和你婆婆的家里都是部队干部,我在她们当中就像个插班生。”
“是爷爷”简桐很是意外。
“应该是靳老爷子暗中的关照,可是显然靳家其他人并不知道。从靳欣的语气听得出来,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她父亲安排进学校来的,她还经常冷言冷语说我有可能是某某首长的私生女,否则怎么可能跟她成为同学。”
“那我婆婆呢她对您好么”
说起于静怡,袁静兰面上先是缓缓一怔,继而还是由衷笑开,“其实她对我很好牧师传说。于静怡的父亲是靳老爷子的战友,也在大军区任职,所以两家很是交好。自然地,于静怡跟靳欣也走得更近一些。”
袁静兰说着叹了口气,“其实那时候没人跟靳欣不要好的。毕竟她是靳家女儿,所有人都让着她,甚至巴结她。我终究与他们不同,所以就也自动离她远远的,可是她反倒觉得我是清高,不给她面子,所以格外挑我的毛病。”
“而每当此时,都是于静怡站出来帮我说话。可能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静吧,就也觉得投缘,慢慢地就也成了朋友。这下子靳欣就更恼火,认定是我去抢她的朋友。”
简桐皱眉,原来靳欣之讨厌从小就已经定型。
“妈,我乱猜的,既然靳欣在那所学校里,那么靳家其他子弟有可能也在那学校里吧”简桐试探着问.
斜阳幽幽落入窗棂来,已经没有了刺眼的亮度,此时只是微弱柔软的橘红色。斜阳光芒轻轻落在袁静兰面上,像是少女靥边的羞涩。
袁静兰笑了笑,“是啊。长空和万海也都在那所中学里。只不过长空年长,所以在高中部;万海与我们年纪相渀,都在初中部。”
简桐讶了讶。
原来人生的距离就是这样奇妙,可能长空伯父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比弟弟晚了一步。其实长空伯父晚都不是晚在他们去当兵之后,而是早在学校里就已经晚了一步。
纵然他们都在一所中学里,可惜长空伯父在高中部,与母亲可能始终缘悭一面。而公公万海,早在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了母亲。
“妈”简桐抬眸望着母亲。此时的母亲渀佛恢复了少女的身材,眼角眉梢有光华流转。“您在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了我公公吧他,好么”
袁静兰脸红起来,“是。他,真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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