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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堂律师事务所。
向远的律所。
向远窝在大班椅里,盯着玻璃门上的贴字,有些走神。
他记得刚结婚那会儿,第一次带时年来律所。她怯生生地环顾周遭,那些精致到每一根线条的装修和家具叫她有些不自在。拒这间公司是自己老公的,她却还是明显地束手束脚,不敢坐不敢碰的。
那个时候即便已经成了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可是其实他们之间的生疏感还并没有消除。表面上看起来是她对装修格调的不适应,事实上也是表现出她对他的距离感。
他便尽量帮她自在下来,带着她一间一间办公室地走,给她介绍公司里的每一个人。
后来她却独独对玻璃门上的贴字感兴趣也许因为这贴字是中文的。
她便问他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是想说这间公司装修高雅,是为“华堂”么
彼时他笑着说:“当然不是。好的律所不在于装修格调,在乎打赢官司的能力。之所以叫华堂,是因为我们主要的客户都是华人,同时我们华人都喜欢堂堂正正,于是取这两个意思合并在一起,就是华堂。”
彼时时年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露出真诚的笑意,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仰视和骄傲:“阿远,我真喜欢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向远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真的怀念两人那时的时光,他真的好后悔,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秘书打进来内线电.话,向远听了也是一愣:“你说是谁来了”.
向远赶紧重整精神,迎出去。马克的父亲、林奇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向远微笑。
“真不好意思向律师,我来得仓促,没来得及预约,给你添麻烦了。”
向远忙躬身握手:“林奇先生您太客气了。快请进来说话。”
两人进了办公室,林奇却没坐下,反倒郑重地对向远鞠躬:“我这才知道犬子险些伤害到的nana竟然就是向律师的妻子,这才明白向律师怎么会辞去我林奇家律师的职务。我今天来是特地替犬子向向律师伉俪诚恳致歉的。”
向远完全没想到情势会忽然变成这样,便也尴尬地连忙同样躬身:“林奇先生言重了。实则我那天打了马克,心下也十分后悔,正想着等双方心情都平复一些,再登门致歉。”
“不管怎么样,我身为法律工作者,不应该动手。”
林奇连忙说:“怎么能这么说。向律师所做的一切是为人丈夫的人之常情。不瞒向律师,今天犬子之所以没跟我一同来,就是因为我亲自将他打了一顿,禁足在房间里,不准他再出门。”
向远惊讶不已:“林奇先生,这怎么好意思”
秘书送进来咖啡,两人这才落座。
林奇诚恳地说:“我今天来,实则是想亡羊补牢,希望向律师能继续帮马克打这迟司。”
失去林奇家这样大的客服,向远也曾十分肉疼,没想到今天林奇先生亲自来重新邀请。向远很想答应下来,却还是迟疑着摇了头。
眼前又是时年:四年前要捉住他手指,才敢走出家门的时年;四年后坚强独立到时常用失望和质疑的目光凝视着他的时年他便轻轻闭了闭眼睛。
不,他不可以再做让她失望的事。
再错一次,可能就要一生都错过了。
他便忍住不舍,毅然拒绝:“对不起林奇先生,多谢厚爱。因我妻子就是受害人,我便应该回避,不能担任辩方律师。”
林奇此来的目的,向远也并非猜不到。只要他还想继续担任马克的辩护律师的话,也就是说他得设法说服时年不出庭作证现在别说他对时年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影响力,况且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极有可能决定了他和时年那命悬一线的婚姻。他不敢再造次。
林奇略有失望,却也并不意外。灰白头发的精瘦男子,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道:“也难怪向律师会这样做,我们完全都理解,完全的歉意。”
“只是我们实在是欣赏祥律师的能力,也更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歉意不知向律师看这样行不行,你不直接担任马克的辩护律师,但是可以作为律师团的顾问。也就是说你还是我林奇家族的常任律师,只不过因为此案需要回避,才暂时退出本案的辩护。”
“我们同时也还是希望向律师能将原来的辩护方案继续执行下去。心理医师的选聘,还希望由向律师你这方面多多帮忙。”
林奇先生这样低下了姿态来,几乎只要他能答应,他们便一切条件都可以接受。这样的优厚条件,让向远一时难以抗拒。
只是他又不能不想到时年
他便踌躇了下:“林奇先生,很感谢您今天特地拨冗过来。只是此事请容我考虑。”
林奇便也知趣地起身,与向远握手告辞。
向远克制地没有亲自送出去,他想强化自己身为受害人丈夫的身份。
林奇下楼,立在电梯门口等电梯。正好罗莎也走出律所,同样站在电梯旁。
林奇的形象气度叫人无法忽视,罗莎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便客气地跟林奇点了个头。林奇便也报以一笑:“这位秀也是来华堂做法律咨询的么”
罗莎微笑:“不,我是在华堂里工作。”
林奇扬眉:“原来是位美女律师。”
被这样有身份的人物夸赞,罗莎也忍不住面上有光,便谦辞:“您过奖了。不过我不是律师,我是华堂的财务合伙人,主意帮公司处理财务上的工作。”
林奇便更惊艳,主动伸手过来:“原来这样年轻美丽的秀,竟然已经是华堂的合伙人。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电梯来了,两人一路寒暄着一同下楼。罗莎便也拿到了林奇的名片,知道了他就是国内,乃至全球的服装业大鳄,心下十分震动。
现在各个律所之间争夺重要客户的明争暗斗很激烈,虽然跟向远吵了几架,可是罗莎无论从向远的角度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投资回报,便都想为律所留住这样一位重量级的客户。;
只是林奇言谈之间很是失意,虽然没明说是什么事,也叫罗莎心下很是不安,频频问是否什么地方出了误会,身为华堂的合伙人,她很愿意从中将误会解开。
两人边说已是边走到了大厦的大门口。林奇便道:“这里也不方便说话,不知罗莎秀你是否有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罗莎秀喝杯咖啡,咱们再具体聊。”
罗莎自然应允,短信给秘书取消原本的一切工作安排.
时年走进“中古”,立在门口左右打量。
“中古”店如其名,装潢古色古香,拥有清晰的亚洲古典风格,却不是某一单一风格,而是整个亚洲风格的混搭。
比如店门是斗拱飞檐的中式,飞檐旁却用了泰国式的金色尖顶。门廊是南亚风格,走进去却是直通向日式风格小巧雅致的园林。而园林中随处可见的佛相,也是综合了汉传、藏传,甚至是融和了印度教原始造像的风格。
站在店门口,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亚洲古代历史的快穿,叫时年只觉目不暇接,奇妙无比。
她弯腰望向里面:“你好,请问有人吗”
随即一声又高冷又娇嗲的声音传来:“看我看我看我,看我啊”
时年怔了一下,分辨了一下方向,才上头朝上头瞧去。却见是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鸟笼,说话的竟是上头一只白羽红嘴的大鹦鹉
那鹦鹉见时年终于准确地找见了它,便傲娇地一边叨着羽毛,一边扎撒着翅膀,高冷地问:“我帅吗”
时年笑得腿都软了,只能认真地点头:“帅,特别帅。”
那鹦鹉才满意了,朝里头努了努嘴:“真乖。那就进7吧。”
人家可时髦了,都不说“进去”发的是“进7”的音,跟个傲娇的老太监似的。
时年忍着笑,一路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笑:这是汤燕声的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个“燕”,所以干脆连店小二都不用人类,而用个跟他们家男生一样傲娇的鸟类了。
一路向里走,穿过了南亚风格堂皇富丽的彩玻璃走廊,这才终于看见了一个人类,而非鸟类了。
一个白净俊秀的小男生躬身相迎:“欢迎。”
走进那扇大门,才远远瞧见汤燕声。她正在尝试这将一个佛头,与店里原有的一个佛身对起来试试看。仰头瞧见是时年进来,便将佛头端端正正放回原本的檀木架子,然后郑重地合十之后,才转身走过来,冲时年介绍那男生:“他叫小楷。”
时年便又是忍俊不已。
小楷,这名儿取得可真不错。
汤燕声对时年的反应也不意外,便说:“我们这儿还有个女生,叫簪花。他们俩合一块儿正好是簪花小楷。平时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替我观点。不过不巧,簪花今儿轮休,只有小楷在。”
时年笑着指指门口:“不止他们两个吧,还有门口的那个”
“哦,你说它呀。”汤燕声正儿八经地点头:“门口的那只是个公的,不过我为了让这店里阴阳平衡,就给它取了个女名,叫玉环。”
时年直接笑喷出来。
实在没想到汤家的大姐在表面的端庄之下,事实上却是个如此有趣的人,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汤燕声老神在在地扭头望来:“难道不觉得玉环实在是个最配它的名字么”
时年一想便也含笑点头。
可不,又白又胖,是白玉的圆儿,就是玉环了呗。只是不知道大唐贵妃杨玉环若是听见自己跟个鹦鹉同名,还是个公的,会作何感想。
两人终于在矮桌前坐下,桌上铺着富丽的印式桌布,身边散着的也都是印式的座垫、靠垫。
时年便直陈来意:“今天来,其实是想请大姐看一颗米珠。”
知道这次汤燕卿去了南亚地区,且对该地区的文化颇有研究;而妮莎又正好是印裔,燕舞坊如今也坐落在印裔聚居区里于是时年想知道这颗米珠有没有可能跟燕舞坊有关。
汤燕卿将米珠接过来,放在放大镜下面仔细观察,“坦率说,虽然南亚也使用米珠,可是他们传统里更喜欢用的还是黄金。”
“哦,没关系。”时年将珍珠收回来。
就算暂时无法从米珠上来尝试寻找周光涵之死与童妻案的直接关联,但是以后还有机会,且米珠还是能与马克家联系在一起。
汤燕声却盯着时年,缓缓说:“其实邀请你今天过来呢我也是想请你见个人。”
时年挑眼:“谁呢”.
咖啡店,一片宁谧。
自从罗莎和林奇走进来之后,店中再没进来其他的客人。
罗莎知道这间店不会是生意冷清,而是因为林奇先生的到来,店家配合着清了场,只为让他们方便谈话。
林奇便将之前与向远之间的事情说了。
“我此来是怀着对向律师极大的歉意和诚意而来,以为向律师一定会接受我的诚意,却没想到”林奇遗憾地叹息,摊手:“看样子向律师真的是十分十分爱他的妻子,能为了他的妻子而一再推辞我的邀请。看来我们只能再去其他律所碰碰运气了。”
罗莎心里一沉。
林奇家哪里还用到其他律所去“碰碰运气”罗莎心想,说不定此时各大律所在得知了向远拒绝林奇之后,已经蜂拥而来,正准备半路将林奇劫到自家手里呢
更何况向远之所拒绝这么好的客户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时年。
罗莎忍不住笑里带了苦涩,却还要尽力为了律所而争取:“林奇先生,我想这里面也许还有误会。况且您也说了,向律师并不是直接拒绝了您,他说需要再想想,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奇先生您看不如这样,今天我既然有幸与您遇上,那我就有责任帮您和向律师再做沟通。您放心,我好歹也是华堂的合伙人,我有权为了华堂的利益而要求向律师重新作出选择。”;
林奇面上漾出惊喜:“真的只是我担心向律师实在是爱妻太甚,连罗莎秀你的意思也不会在乎。”
这话便听得罗莎心里更加黯然。
她甚至忍不住想,也许凭林奇先生的身份,他可能都知道了她跟向远的关系。毕竟在许多商务诚,都是她作为女伴陪着向远一起出席,也曾经很多次被不明就里的人当成是向远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于是林奇先生这话,便多少有些奚落的意思。
她便抱起手肘来,自信一笑:“林奇先生,我既然敢跟您这么说,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向律师远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在意他妻子。林奇先生还不知道吧,他们已经法定分居了,也就是说已经事实上离婚了。如果他还那么在意他妻子,又何至于会走到这步。”
“当真”林奇便也忍不住面上浮起喜色:“那就太好了。一切都拜托罗莎秀,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中古。
汤燕声起身进了里间,带出一个人来。
时年一见,便惊得赶紧起身。
竟然是沈宛。
汤燕声走向门口去,带着小楷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时年有些手足无措:“汤太太,怎么是您您也是来燕声姐的店里来逛街的么真是好巧。”
沈宛静静一笑:“不是巧合,我是特地到燕声这儿来等你。时年,我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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