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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绑匪。”
男人面对其他的问题总沉默很久,但唯独这句话,每次听到都要第一时间给出否认,似乎对此分外在意。
不过基于发生的种种,沈皿盈尚且对此存疑,没法相信这个外国人。
对方确实给药救了她,这点不可否定,但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自己的打算。
要是她真的变成个死人了,这对绑匪哥来说岂不是很不划算。他不是说了吗,捡人回来就是想建立那种关系。
回想到科拉肯这个目的,沈皿盈迟疑片刻,忽地摸向脸颊,指腹蹭了蹭湿润着的嘴唇,有点对噩梦的源头拿捏不准了。
噩梦里,似乎有不明的东西往她嘴里怼。这人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他昨晚没有趁她睡着,做什么上下其手的奇怪事情吧?
算了,这个问了他也不会说。
“哦,那好吧,”沈皿盈没明面拆穿他,点头应下,又试探着问出了那个跟这句话矛盾的问题,“那我能走了吗?”
衣服破洞后藏着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眼皮耷拉着,眼神无光,没什么精气,像被折磨了好久。
没有立即回复,但和最开始听见这个问题时起身就拿重物堵门,居高临下说不行的家伙判若两人。
坏人气息哪里去了。
变化得太明显,沈皿盈缓慢地眨了眨眼,拿捏不准,已经在想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例如精神分裂之类的了。
他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不知道。”药效与心理作用混在一起,科拉肯感觉自己能多说几句话了,“但是我想要你。”
i want you.
粗暴简单的表达,隐晦的含义变得更多了。
第一次被说这么直白,沈皿盈张了张嘴,没能顺利说出来话,难得地卡了一会。
她哑言,呛得咳了一下,然后也不敢继续盯着他瞧,实在觉得这进展太快了。
希望外国人能把他们的语言精进得更委婉一些,不然对她来讲,冲击力真的有点大。
不过这人说话是不是利落了不少?
由摸嘴唇改为双手捂住脸,沈皿盈忍不住唾弃自己,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去关注其他,她不应该赶紧给自己想想办法吗。
她略微张开指缝,透过去偷瞄科拉肯,在清醒状态重新比量他的身形,然后不得不确定那不是幻觉。
对比之下,她好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可怜。
科拉肯被她看得不自在,攥住了搭在腿上的手,破洞后面的眼神别开,偷感十足,不得不开始琢磨起之后的发言了。
对方的沉默也让她感到棘手,沟通不够顺利,实在是难以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沈皿盈弱下了气势,不得不寻找其他的线索,打不过,难道她还不能找点工具吗?
她改为看向不远处的桌子,记得自己似乎提醒过他,说他太没防备心,都不怕她抢了东西偷袭。
桌子上确实摆了不少东西,枪,军用匕首,背心,防弹插板,夜视仪,对讲机...结合那个体型和扎针手法,对方的身份瞬间明了。
当时头晕眼花的看不清,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清了。
说起来,之前八百米最好记录是五分半,也没学过开枪的具体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她能打得过受过专业训练的2米雇佣兵、或者是从他手里抢走武器吗。
逗呢。
两个字总结,摧毁了最后的信心,沈皿盈合上指缝,暂时想不到靠谱的抵抗办法。
她只是话多,又不是傻,因为食物中毒死,和因为惹怒绑匪死,无论怎么想倒霉与痛苦程度都是不一样的吧。
以为她没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和成人读物吗。
但她还能怎么办呢。
城市封锁,手机被收,现在这个状况,她连自己的国家都回不去。
生命诚可贵,情况特殊,沈皿盈放下挡脸的手,心理建设后还是打算做一个圆滑的人:“好吧,我尽量配合。”
她刚刚在思索,难得没有把话说那么密,让偷瞄她的科拉肯松了口气,但又不免疑惑,反思起自己那句话是不是留下了太多歧义。
他刚想硬着头皮补充,不巧地被沈皿盈打断,本想着不能再误会下去,即便如此也要把话说出来,结果连个头没来得及开,就被她紧跟着抛出的反问震慑住,无神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沈皿盈大致回顾了下和他的相处,发现他这个人还蛮有商量的余地,在给自己争取机会。
瞧他僵住,还以为是没听清,便竖起食指,露出标准的笑容,又特意重复了一遍:“你看过杜o斯的广告吗,它说能套住安全哦。”
“...”
“不会吧,你没有吗?”
科拉肯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它的难,完全不在点头或者摇头的回应上,而是需要更高层次的...描述不出来。
别说硬着头皮了,把他头盖骨掀开,他都张不开嘴。
科拉肯宕机了。
沈皿盈并没有放过他,以为他的沉默是在认真考虑,在讲到这里时都兴奋了不少,确实有点子门路:“我知道这边有一家毛子哥开的店,他们东西不少都是从俄罗斯带来的,型号齐全,你要不要去买点?”
“店现在不知道还开没开着,但你顺着地址找过去,里面应该有存货。”
倒霉蛋的人生就是这样。
绑匪只需要把人绑过来就好了,而人质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还好她心态好,擅长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逐步得寸进尺。
沈皿盈期许地等他回话,观察他的反应。
眼前的家伙用黑衣服裹着脑袋,垂下来大半截衣摆,好像个阴森森的万圣节幽灵。将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总感觉他垂下的视线都在散发幽怨。
万圣节幽灵男鬼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坏了,他不会不高兴了吧。
气氛不对,只好先讪讪地闭上嘴,沈皿盈示弱地低下头,试探地抬眸瞄他,在想该怎么营造出和谐的氛围,方便与他继续交涉。
看似偷瞄,事实上却没有过多的掩饰,偏要故意眨几下眼,吸引他的注意,好用这种垂头向上瞧的无辜姿态告诉他,自己其实很好说话。
再商量商量。
一跟她对视,科拉肯就说不出话,他不得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临时更改了说辞。
他把那句[i want you]改成了过去时。
这家伙说话何止是利落了不少,还过分了不少。
怎么,昨天那个非她不行的绑匪哥呢,像这个幽灵脑袋一样西去了吗。
这回换沈皿盈懵了。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好像个笑话,她茫然地把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越重复越陌生,眉头拧起,竟然一时读不明白什么意思,又回想起了当初做英语阅读的无力。
她朝科拉肯侧头的方向探身子,努力地想和他面对面,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记错语法了?”
“你其实是想说,从过去开始就很想要我了,对吧?”
见他迟迟不肯正眼瞧自己,沈皿盈用胳膊撑着床向前挪,离他更近了些,伸出手指戳他的胳膊,真的很想确认一下那句话的含义。
指尖触及的位置仿佛闪过一丝电流,又有点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莫名地难以忽视。
“不是。”科拉肯垂头看过去,她连着戳了好几下,可比睡着时握住的那次精神得多。
一点也不规矩的手指终于停下,他听见沈皿盈诧异地“啊?”了一声,很快就加大了音量,尾音上扬,对此不可置信。
激动之下,她一下子又拉进了距离。
“为什么,你外面有别的人质了?”沈皿盈的心情好像过山车,还有种好像遭到了背叛的复杂心情,“你昨天还很想我留下来呢,怎么一个晚上而已就变了主意,就因为我昨晚盯着你的那什么看吗?被看一下而已,你又不吃亏,怎么就不高兴了?”
冒昧的外国人,赶紧把你的过去时改成过去现在进行时。
“...”
科拉肯希望她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他开始不明白了,她问了两次能不能走,有了离开的机会,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沈皿盈也想不明白,当场拽住了他蒙脑袋的衣服下摆,威胁地扯了两下,想要个答案:“不然呢,因为什么?”
科拉肯总不能说因为她话太多。和这是有一定的关系,但他更觉得是自己不适合跟人建立关系。
她睡着的时候,他确实感到了些平静与安逸,甚至莫名幸福了点,想把人放走的念头都动摇了许多。
直到她醒过来,跟他说话。
焦虑如闪电般袭来。
沈皿盈不相信他这么的就放弃了,她松手,探腿下了床,一幅要往门口跑的模样。
“那我可走了,”走出几步后扭头看他,大声提醒,“我可真走了。”
对方没有反应,依旧坐在床边,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给了她手机。
呆站在原地,沈皿盈突然有些无力,好像被耍了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要给她一种被退货了的感觉,这是什么新型的羞辱人手段吗?
沈皿盈气冲冲地迈步,真的准备走过这个小破客厅,直接就开门离开了。
她朝着门的方向走,在临近门的不远处瞧见了厨房,从中捕捉到了窗户的存在,这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脚步一顿,中途拐了进去。
合在一起的客厅卧室,还有浴室,要么是窗户被搬过去的衣柜挡住,要么是没有窗户,一直都没有看见外面的机会。
光顾着在意这男人的绑匪行为,她都快要忘记更重要的事情了。
厨房留了个小窗口,是唯一能观察到外面的途径。沈皿盈贴边站着,小心翼翼地顺着向外瞧。
楼层偏高,与地面有一定的距离,街道安静得过头,活人生活迹象很少,只有半空中低飞着几个无人机,在巡逻监视。
她向后挪了挪,不是很想被它们盯上,出门的念头顿时动摇了许多。
尤其是地面很快有个诡异的不明生物迅速爬过。人类的断肢断臂衔接,组合变成了在地面上移动的八条腿,头胸与腹部是尸块,挤着密密麻麻的眼球,怪物爬爬停停,东张西望,在有目的地搜寻。
是学校里的蜘蛛奇美拉,跑到外面来了,在找她。
沈皿盈躲得更远了些。
没法回国,外面也不安全,她就算出去,还能去哪里。反正她不想再回学校了。
莫名垂头丧气,她只好走出厨房,看向背对自己的科拉肯,闷声闷气地问:“哥,你捡人回来的时候没被谁发现吧?”
即使数次否认自己的绑匪行为,面对这个问题,科拉肯沉默半晌,还是给出了否认。
当然没有,他刻意避开了监控。
沈皿盈松了口气,那这个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一个甩头,她看见了屋子的门,之前这人还很绑匪做派的把门堵住,现在却早就很干脆地给挪开了。
...偏不走。
无视掉男人投来的异样注视,沈皿盈目视前方,小步地挪了回去,绕过他又躺回了床上。
还是原来的位置,就当没有下去过。
他们对上了视线。
沈皿盈有点心虚,只好翻了个身,背对过去,没好意思继续看他。
读书人的事,他怎么能说退就退。